一颗早年种下的梨树,在檀允珩和陆简昭成婚后, 满树的梨果才被择下,或熬梨汤,或蒸梨,小桥流水旁满是秋海棠盛开时节,是陆简昭在二人成婚前从旁处买现成的种下的。
花中冷香微妙,在霜融之下,晶莹水珠将落未落,压弯了海棠一瓣花。
卯时前末刻,檀允珩一登上马车,倒头就睡在柔软主榻上,接着睡,后夜她睡得晚,起得还早,除了每日梳洗,今儿醒来出了身薄汗,又沐浴一番,才梳洗。陆简昭后脚掀帘进马车里,侧身躺在主榻外侧。
檀允珩的马车宽敞,三面软榻,都可睡人,主榻更甚,睡二人绰绰有余,马车中央还有一黄梨木方几,点心茶水,甚至方几下还放着一盆炭火。
南祈一过八月十五的秋,早晚温差跌得厉害,檀允珩身子畏冷,所到之处不能缺了炭火煨着,她躺在榻里侧,外侧金丝软榻一陷,她下意识往人怀里钻。
陆简昭顺手从侧榻拿来刚给珩儿和他盖上绒毯,怀中女子的额就直直抵过他心畔。
珩儿好似很喜欢这般睡,他目光朝下倾泻,手指点点去碰她白净额前,他看不到,只能感知。
她的头几乎埋在绒毯里,呼吸在他心上起伏,双手打弯儿搁置在二人身子中间,他握了她一只手腕,也阖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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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民大街上支摊的百姓陆陆续续裹着厚重外披聚来,夏赶早,秋不赶,那路过街上下田地里的百姓也等着日头上来才出街。
卖油饼的婆婆口中哼着小曲儿,开始擀面皮,一旁卖桂花小豆粥的婆婆精气神足,闲坐着,她听了个惊天事,“听说昨儿陆世子亲手去你家学做油饼给郡主吃了,待会你这头两个,我要了啊。”怕不是待会油饼摊前都挤满了闻讯过来尝鲜的百姓,她吃不上了。
卖油饼的婆婆姓王,卖小豆粥的婆婆姓申,二人一个住城西东边,一个住西边,巧的是二人精气神都足的很,家中妻儿全乎,自个闲不住,和家中打下手的丈夫一同来支个摊,就成了隔壁脚。
王婆婆手中活不停手,“郡主和陆世子恩爱着呢。待会反正一锅出,先到先得,我老王婆拿到你的小豆粥,再给你我的油饼。”
申婆婆的桂花小豆粥已拿去熬煮,丈夫顾火,她坐在摊后悠闲等着第一锅熬好的小豆粥出锅,摊前不断有人张望,还需多久,她都笑呵呵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南祈的百姓是不会亏待自个的,家中麦谷年年都能卖好些银两,遇上旱涝,朝廷还会拔高收麦谷的价格,一年四季,他们早上基本都过神民大街留下慢慢吃个饭,再下田,日子过得滋润。
申婆婆转头又和老王婆搭了半句话功夫,她的粥便出锅了。
辰时近,满街飘香,哪怕轻轻一闻,也能让人口腹欲强烈。
陆简昭就是这时醒来的,马车慢慢驶在神民街上,街一侧百姓沸沸扬扬,好不热闹,他睡觉更轻,有个风吹草动就会醒来,怕不是在外领兵打仗时的习惯尚未改过。
马车缓缓而停,他握着檀允珩手腕的手慢慢收紧,眼中睡颜静和的女子陡然睁眼,一瞬恍惚。
檀允珩本就没睡好,睡得正沉稳,手腕一阵力量,让她忽地醒来,一点瞌睡劲儿不留,她醒来,看陆简昭唇角沾笑,心中暗暗较劲,她就知昨晚的事今儿还没完,“陆简昭,我饿了。”
她先吃个早饭,再跟他算账!
戌时已至,檀允珩和陆简昭刚在司昭府膳房用完早饭,回到偏堂,常幸快跑进来禀。
“昨夜,属下领着衙役前去三四公主府处盯哨,发现两座公主府皆异常,整夜灯火通明。”
这就够了。
没有哪户人家晚上睡觉还能灯火通明的。
要么两家都相安无事,要么两家都逃不掉。
同日午后,秋阳温暖,司昭府值守的人换了一轮,静听树摇,偏院偏房后的一片重新翻过土的空地上,檀允珩坐在一个圆杌上,手中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梨果,她目光看着正蹲着身子栽秋海棠的男子。
秋海棠是都城花坊育的新花,甚至无需根茎,直接折枝过来插在土里,花能活过九月,秋日暖阳下的海棠盛开,细细嗅来,清新幽香。
常幸再次过来给小司昭递了四公主府派人送来的请帖。
檀允珩左手翻了翻,左不过一张四公主府的大小姐与贺家大公子成婚之喜,日子定在下月初。
“四公主府已沉不住气了,偏选今日递了南大小姐下月初成婚之喜请帖。”檀允珩慢慢一笑,起身顺着小径走到陆简昭身侧,提着裙摆蹲下身子,出现在他眼前,“按理最该是三公主府的南二小姐沉不住气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