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枚如意纹鱼佩,成婚后他给二人剑柄上分别系上一枚,鱼咬钩,猫吃鱼。
檀允珩侧脸贴着陆简昭脖颈,每吐一个字,就有热气在他耳后拢聚,月色朦胧,他耳根子后红潮明亮,一片霞色。
她把头朝外一撇,看着眼前人的侧颜,五官白净的少年郎,她狡黠一笑,故意调了声色,随口喊着:
“陆简昭。”
“夫君。”
“相公。”
三声过去,陆简昭一声没回,素日他听檀允珩喊他名讳,就有一种浑身酥过之感,她的声音即使落在高喊的人群中,他耳廓也能立刻分辨出。
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心傲,溪流泉清过甜声,如日升月恒。
而今月下三声唤他,绵绵之意,跟他初入司昭府那日,檀允珩借着他让王政安散谣言时的那句“阿昭”无二,他那盏茶随之轻晃。
她故意还他的,陆简昭甚至都能猜到她在他身侧笑。
陆简昭抬眸,望着那轮弯下去的镰月,故而问道:“月亮会从西边升起吗?”
只有一个答案,不会,那她说出口的话就是真的,她真的在喊他夫君,他好喜欢听。
檀允珩摇摇头,“我没见过从西边升起的月亮,倒是见过不会吃鱼的来圆儿。”她的小来圆儿总爱往鱼边凑,看着比它还大的鱼,却不知从何下口。
陆简昭抱走她的来圆儿两次,那两条鱼是报酬。
猫会抓鱼,至于要不要吃鱼,是猫的抉择。
鱼只要够肥美,就没有不吃的猫,陆简昭偏要喂,“回去剁碎了给它吃。”
檀允珩的侧脸缓缓朝后划过陆简昭脖颈,一阵凉风,细细碎碎,落叶盈飘,美玉似有烈火烧,稍纵即逝。
她亲了他。
陆简昭怔在原地,离官道不远的两侧窸窸窣窣的蝉鸣声,若即若离,耳后潮温渗透少女的唇香,他眉眼温润如一湖清波,蜻蜓低吟,匆匆掠过,清水涟漪,微微泛着光华。
他温柔侧眼一瞥,她下巴搭在他外肩,他稍抖肩,她下巴都能滑下去,那双鲜明的眸色也在瞅他,水花簇簇。
**
小雨渺渺,从昨夜子时一直沿至今时午后,寒夫子的棺椁出殡,依旧未停,有百姓家中也有孩子在寒山书院读书的,自发在街上送槟,皆叹:
“秋雨凄凄,也在为一代寒士送行。”
送殡队伍归来时,几名没在队伍末的乔装衙役,一并将寒夫子身边的书童带到了司昭府地牢。
八旬毛雨繁多,正逢百姓家中庄稼秋收,每逢此前,司昭府地牢和刑部大牢都会不约而同吩咐百姓把秸秆晒干,卖给两家,拿来存放,每日一换牢内地面,以防牢内过潮,生了疫症。
今早司昭府地牢刚换过新的秸秆,午后泛出潮意,整个地牢生了炭火,跟外头温差不大。
林惊忆被衙役领进来,檀允珩和陆简昭已在牢内坐下,就在一入地牢口下台阶后宽敞之地,昨儿夜中打算出逃的宋凛一家五口,还有白徽跪在二人不远处,中间隔了一个盛满炭火的火盆,炭火烧得通红,炭盆边上放着铁烙。
林惊忆没见过官员审讯犯人,甚至他在寒夫子的庇护下,都没出过寒山书院的门,当他看到小司昭大人一旁站着的衙役上前翻了下铁烙,双腿发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檀允珩和陆简昭在林惊忆进来前不久,刚坐下,尚未审人,二人在等书童过来,炭火烧的旺盛,地牢的门是敞开的,冷风鼓进,不至于让人心慌。
檀允珩瞥见宋凛父母跪在一旁揉着膝盖,没理会,“林惊忆,你为何要将《民志策》隔根拆下。”三日里,司昭府派去暗中护着寒山书院和书童的衙役,从来没打草惊蛇。
以至于林惊忆一进来恍然过来,原来这三日是他最后的宁静,既然如此,他就好好说道说道,他跪直的上半身俯下,身上一袭青色书生圆袍,布料崭新,不难看出是新做不久的衣裳,连褶皱都没有。他几乎快埋在地上的头直接给两位司昭磕了个响头。
“寒夫子,既收了我,为何不认我做义子,天底下那么多百姓,甚至都不知我与寒夫子的关系,只知我是寒夫子身侧书童,世上的好事怎就一个也轮不得我。”林惊忆喉中酸涩,眼中泪花在火光中不断滑落。
还真是这样,陆简昭眼神犀利扫过去,林惊忆吓得连眼泪都收了回去,“林惊忆,宋家五口许不知道寒夫子必死,但你一定知道。”否则怎会提前把一册寒夫子亲自提笔誊抄的《民志策》隔笺拆下,“手艺不错。”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