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在空气间的腕足将肉盾般冲来的异化物击退,亦卷过连阙的腰身将他带离对方的攻击范围。
“人们追随、信奉,是因为他值得,因为他是这世间唯一的神明,于他而言我也不过是万千信徒中的一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景斯言不会理会他的疯言疯语时,血色残阳之下的人声音明明很轻,却清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但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人间值得、地狱值得,而是……他值得。”
他不愿相信世间有神明,只因万般苦难之下,能给予拯救的也唯有自身而已。
少年时他曾想过逃离这光怪陆离的世间,游离在生死边界时也曾遇到传闻中代表着罪恶与死亡的神明。
匆匆一眼,便在时间的长河中逐渐淡忘。
但自那时起,死亡已不再是他畏惧的终点。
他见过世间万般的恶,也见过恶土之上残存的善。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发现他的神明未曾离开。
他打破规则想将他送往轮回,他却亲手打碎了轮回,以仅存的妄念——妄图比肩神明,求的也不过是他片刻的垂青。
所以,从来不是人间值得,不是地狱值得,只是他值得。
自己的话并未激怒景斯言,领头的异化人心下不甘正欲说话,连阙已在腕足的束缚间轻巧落地。
“典狱长可不像是会说这些煽情话的人,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就由你来决定……”连阙挑起眉,明明身处包围,看向四周的异化人神色却带着孤傲的睥睨:“他们是生是死。”
异化人们未料到他会说出这样判决生死的话,可偏偏这样的话出自一位掌管死亡的神明之口……又在离开后重返副本,便更加让闻者想到了另外的可能。
“少废话!你还是看看自己今天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吧。”
为首的异化人见众人被他的话动摇怒斥道:“他要是有离开副本的办法,早就带着他那些手下离开了!”
“你想死别拉着我们一起!我只是在海德拉的时候,同牢房的刑犯一直羞辱我,我希望他去死,可我没能杀得了他!为什么就因为这样我就要死在这里!”
人群中不知是谁怒吼道,众异化人亦未再攻击,同样制止了还欲冲击的异化物,只警戒地打量着中心的二人。
“你真的有办法带我们离开?”
“我、我也是……我是被卷入地狱的人,只是想再见一次我的孩子,可是在这里我根本不可能见到他……我的欲望被评为了次等欲望,凭什么我的是这样无法完成的愿望,又要将我分到这该死的异化阵营!”
“我的欲望就是典狱长去死!我从前就是在海德拉,两次都是因为他……为什么这个该死的欲望副本,只有杀死他我才能离开!”
“我……我不想死!”
……
连阙的话让他们察觉或许还有生的希望,也让为首的人面色更加青黑。
景斯言轻叹了口气。
“有什么办法能让所有人离开这里吗?”
连阙没有急于回答,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下反而轻松问道:“他可以选择杀了你们,但他没有……你们觉得这是怯懦吗?”
此番局势之下众人皆摇头否认。
“他的枪口朝向罪恶却不会朝向人类的族群……最开始我也不明白那是什么,出于好奇我跟在他身边,后来才渐渐明白。”
景斯言皱眉正欲说话,连阙却继续说道:
“那是我第一次在一个人类身上看到了‘神性’。”
连阙收起唇边的调笑,目光似已越过众人与时间的长河。
他原本有无数次机会离开,明明有那样蕴藏生机与希望的异能,即便身处末世也定然能找到生存的沃土。
少年时他也曾逃离科研所,但他却在看到人类的无望后选择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人间有私欲与罪恶却没有神明管辖,是因为人类有自己的法度,也有足以比肩神明的凡人,会在混乱中创造秩序,成为灾难前最后的防线。”
“他们”是甘愿以己身为刃,成为人类最终兵器,却在临死前不忍人类受累,亲手斩断身上一切异化的景斯言。
“他们”是N34城坚守至最后的时云山、木木、大E,是异化后不忍伤害他人甘愿放弃生的希望的孩子,是即便知道贺同舟并非是自己的孩子却拼死守护的袁阿姨袁叔叔,是察觉村中异化却没有逃离报信等待救援的老木匠,是袁风杰是温律是时今是颜班是若紫……
是每一个将生的希望留给他人的人。
“也是他们让我明白,即便人类有贪欲和私欲,那也并非评判一个人好坏的标准,所以……”连阙将目光转向身侧:“这次我将抉择交给你,让你来决定他们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