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金光渡在顾思周身上。
她的脸红紫,嘴角有血痂,不美,甚至还有些恐怖,但李知著却从她身上感受到最蓬勃,最强大的力量,看到最美的朝阳,最明媚的天光。
李知著不禁想到顾思周父母的死,顾思周就是用这么坚韧的力量,用黑暗的底色去孕育明媚的天光,才成为现在的她。她从心底生出对顾思周的敬意,厚重又深沉,悄悄埋在心里。
她们到时,远远便看到杜彩娟在大棚里劳作,大棚外的树荫下,纪沧澜坐在轮椅上伏着上半身,像是在写什么。
顾思周带着口罩,拎着画画用具,李知著拎着一袋子沉重的书,往她们方向走去。
杜彩娟看到她们,放下手中的活,快速跑向她们,她还没跑近,声音先传过来,“李队,你们来我已经很感激,为什么还要带东西。”
“都不是我买的,是思周买的。”李知著温情看向顾思周。
“来,给我拿点。”杜彩娟要去接李知著手中的东西。
“你帮思周分担点吧。”李知著没有一丝客气。
“我可以的。”顾思周还故意提了提大袋子,“不用帮我拿。彩娟姐,你去把澜澜推回家吧。”
杜彩娟应下来,走向纪沧澜。
四个人回到蓝色的板房屋子,顾思周放下袋子,走到纪沧澜身边,蹲下来说,“澜澜,你还记不记得我?我说过要教你学画画。我叫顾思周,你以后可以叫我小顾老师。”
纪沧澜寻求意见的目光看向杜彩娟。
杜彩娟抹了吧眼泪,眼里全是感动的泪水,“澜澜,既然小顾老师愿意教你,你就和她好好学。”
纪沧澜这才看向顾思周,声音细微,“小顾老师,我一定很努力学。”
“那你们先学着,我本来要陪你们的,但是新苗还没种完……”杜彩娟窘迫地搓着手。
李知著:“去忙吧,澜澜交给我们。”
“哎,你们在我自然是最放心的。”杜彩娟说完往出走。
顾思周和纪沧澜在屋里唯一桌子前坐好。顾思周讲课条理清晰,先把买的书挨个讲用途,然后在纸上写出授课大纲,根据这个来讲。
李知著则拿着一把椅子坐在门口,静静看着她们,她嘴角一直挂着笑,目光皆是温情。
虽然顾思周依旧带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但李知著觉得顾思周给纪沧澜讲课格外美,于是掏出手机,举起来给她们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中午杜彩娟从别人家买了一只土鸡,现杀现炖招待她们,吃饱后下午顾思周讲课继续。
直到日落西山,在李知著的提醒下,顾思周才眷恋不舍停下讲课。她推着纪沧澜出来,和她共同看西天的火烧云。
顾思周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双手,言语恳切,“澜澜,你知道吗?这世上大多数艺术家都是极致的。他们承受着极致的残疾,极致的穷困,极致的偏见,极致是他们的底色。正是因为这样的极致,才成就了他们,让他们与普通人不同。他们在生活上受到越极致的摧残,所爆发出的艺术力量就越澎湃。他们所经受的一切,都是艺术,是灵感给他们的馈赠,虽然发生时很痛苦,但是一个艺术家若是没有痛苦,就没有创作力。”
澜澜眨了眨眼,“所以,我能成为一个艺术家吗?”
“作为一个未来的艺术家,不要从别人身上获得肯定,你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灵感。”
顾思周摸着纪沧澜的头,郑重说下了尤年对她的祝愿。
“愿你如沧澜之海,浩瀚无垠。”
花棚里原本黑色枯萎的花枝已经被拔出,嫩绿的新芽在湿润的土地里,向上生长,生机勃勃。
*
顾思周和李知著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们窝在家里吹空调,做美食,还去逛街看电影,小日子过得特别美。这导致明天要上班时,顾思周焦虑地在客厅不停给龟背竹浇水。
每隔十分多钟,就去浇一点。
李知著斜倚在沙发上,沙发垫上摊着顾思周给她找出来的书,每次顾思周起来去浇花,她目光都会跟随她,嘴角微微弯出温柔的弧度。
“你再浇,它就要报警了,说要人要淹死它。”
李知著在顾思周第N次起来,拿起花壶时缓缓开口。
顾思周放下花壶,冲着李知著咧嘴笑了笑。
“你在怕什么,思周?”
顾思周缓缓在李知著身边坐下,沉重叹口气,“我太菜了,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我没自信,害怕处理不了警情,反而给你们添麻烦,但是我还不想回户籍科,坚决不想。”
“那从明天起,我们开始训练吧。”李知著把腿从沙发上放下来,坐好后郑重其事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