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淡荧光照亮深潭一般沉静的绿色双眼。德拉科停顿了好久,最终再次躺下,伸手把哈利放在自己的背后的手挪到一旁,以免压上它。
“……怎么了?”
哈利听见德拉科轻声问。语气很柔,柔得叫他心酸。他于是攥紧了德拉科的睡衣,侧身让自己靠他更近,手臂环着他的身体,脑袋埋进脖窝。
呼吸在对方体温的遮掩下变得沉寂温热。哈利闭上双眼,黑暗中让自己又贴近了德拉科一点。骨骼已经抵到了彼此,嘴唇也已碰到了皮肤。哈利却觉得这仍然还是不够。他觉得这怎么也不够——当他所想的,所渴望的,只是永远这样抱着他,只是抱着他。
“哈利?”德拉科又问了一句,声音更轻了。
再不回答,对方一定就会无法入睡。而他睡不着,自己也就睡不着。也许他们就该这样,永远别睡,也就永远不用醒,明天自然也就不会到……
“只是在担心明天。”哈利低声回复,蹭了蹭德拉科脖子,右手圈紧他的腰。
德拉科抬手抚摸他的黑发,像是许多个月前、他们在某场雷雨之中那样。只是这一次,他的抚摸不再忽轻忽重,而成了节奏平稳、力度柔和的安抚。
“我在呢。”德拉科说着,轻吻他的头顶。
哈利感到眼眶一阵发热。
他把眼睛闭得更紧,手臂用上紧箍的力度。
他应该知道的。
德拉科·马尔福……从来都是个骗子。
从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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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sic - “Repeat Until Death” (Novo Amor)
第145章 白日荒野
Forlad mig ikke,n?r pr?velsens dage kommer.
当审判之日来临,请勿离开我。
1867年,12月11日,一位丹麦诗人在盛大的庆功宴后,终别了他的故乡。彼时他已离家四十八年,从奥登塞民房间的鞋匠儿子,成为了国王的贵宾。这是他一生谱写过最悠长的童话。
两年之后,他在稿纸上为自己的自传写下一段后续。
「当审判之日来临,请勿离开我。」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句定义,最后一次祈祷。
孤独,究竟是什么?
德拉科在又一天的白日里,不经意地思考这个问题。他想起小学的时候,第一次被陌生人包围。他觉得害怕,忐忑时忽然被老师拍了拍肩,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纸盒。皱着眉,他把它打开,接着就发现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
“是你妈妈拿过来的。”
素未谋面的老师这样说。
五岁的德拉科眼睛一亮,急忙把盒子抱了过来。
“母亲给我送糖了!”
他不住地惊呼一句,刚刚觉得有些脸红,就有同学围了上来。
到现在,他根本不记得那些人都叫什么名字。说实话,他关心过的人实在很少,就连圣戈萨赫罗那些朋友,都是家庭关系从小认识的,或是高尔克拉布那样,力都不用出就跟了上来,抛颗糖就接上——他当然知道,跟着董事会委员的儿子、奖学金得主怎么都还算风光。但德拉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潘西或许是个例外,只因在她多年的关注之后,德拉科总算确认,她还是用了心的。
但如今他所感受到的,从前他拒不承认的“孤独”,却是另外一种性质。它与是否被人环绕无关,甚至于有没有人真心对待自己也无关——他知道有。
父亲,母亲,潘西,还有梦里的哈利,他知道他们都在爱着自己。这很奇怪,因为他之前并不能确知,也不能时时感受得到。他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总之他现在确实知道。
但就像糖果会吃完,爸爸妈妈终究可以脆弱到被人抵在枪口、要杀死比碾碎虫子还要简单,梦会醒来,人会离去。最糟糕的是——他自己,也会离开。
无法承诺,无法推动命运的木桩。他说服自己接受了不对现实中的波特再有妄想,却没想到现在竟开始怀疑梦中一切的正确性。
他不觉得自己能够坚持下去。
当梦里那个男孩把头靠在他的身上,像是抱紧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一样环绕自己,德拉科忽然感到一股彻骨的绝望,随之而来的还有自我厌恶——极度恶心,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直到把自己扇醒。
这太扭曲了。太卑劣了。他知道他德拉科·马尔福现已成了一个卑劣的人,然而对于哈利的这份感情,曾经是他认为心中最纯粹的地方。
至少在北方雪山上,在幸运女神的瀑布之后,他知道那是他所体会过最真实的东西。
现在想想,他并不能确定那天在那间小屋里看到的、他心中所想的,究竟是哪个哈利。他想那应该是梦中这个,因为他们是在相爱。但隐隐地,他又觉得不对,因为要论呼吸,要论身体,要论时间当中他最多的渴望,那无论如何还是现实中的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