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马尔福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
哈利不断向下走着,一段时间后再没听到身后的声响。不由自主地,他回头一望,望见那个银蓝色的光点仍在移动着——随即恼怒地接着走自己的路,再没能找回注意力集中的状态,只得将步伐放到最慢,在太阳穴的连续跳动中勉强继续。
最终,离开地表将近两小时后,哈利抵达了冰罅的低端。透明台阶终止在一块平整的地面上,如若仔细看,则更像结了冰的湖面。举高魔杖,哈利借着荧光闪烁看清了面前的空间。
一条由冰川中深洞形成的水晶走廊,约有七层楼那么高,尽头隐在黑暗之中。
后方跟着传来脚步声,哈利转过头,看见德拉科也跟了上来,被光照亮的脸显得格外苍白。他缓缓走到哈利侧后方——而非身边的位置,念了句“Lumos Maxima”将光照范围放大。
清澈透明的湖色冰晶环绕了他们的整片视野,像是无数面竖上天空的镜子。仰头望去,入口处原本巨大的缺口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圆圈。
夜晚已然降临了。
即使被万千思绪缠绕着,哈利也在这样的景象前怔了一怔。他垂下因为仰望而眩晕的头,再往那条走廊看。有了更多的光亮,尽头处刻在冰面上的门变得隐约可见。
“过去吗?”德拉科淡淡地问。
哈利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走吧。”
让这件事快点结束。至少这件事。
他们沉默无话地走完了整条长廊的距离,脚步声在两侧冰面上撞出回响。有一瞬那听起来就像是许多人来来回回奔跑的比赛或游行——然而硕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连冰晶中重叠交错的倒影——那些本该随着他们行走的形状,都因为光线的冷冽和疏忽不定而变得虚幻。哈利忽然想起罗恩说过的,关于冰川每时每刻都在改变的那些话。
就在他的左边——右边,头顶、脚下——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这些恒久埋藏在此的晶块正经历着它们第无数次的消融。曾经哈利短暂思考过这个世界中时间流逝的悖论,关于一场只属于夜晚的梦该如何计算历史与永恒…..
他偏头望向德拉科的侧影。那只过去永远牵着他的手,现在被揣进了外衣口袋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的?
哈利感到内心微弱的酸苦。他相信这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牵在一起的手——这甚至和德拉科无关。
Sic transit gloria.
光芒倏忽即逝。
走廊尾端,一扇大门像是浮雕般从冰面上突起,精细的修饰被银光照亮:垂首鞠躬的羚羊、飞舞盘旋的鸟雀,还有从底部生出——弯曲、缠绕,直至形成大片漩涡形花纹的铃兰根叶。它们在北方传说中被称为“女人的眼泪”;这是十分讽刺的,因为若不是门背后那位妖精总爱笑,一笑便将让山顶的雪倾倒下来,女人们也不至于流那么多眼泪。
他们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冰洞内的风试图钻进领口,哈利铆足勇气,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极冷的触感瞬时从指关节传遍了全身。他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两步,随之听见“咚咚”的敲门声在耳边产生了无数遍的回声。前后左右的冰面震动了起来,摩擦着作响像是远古野兽的呻吟。
紧接着,轰地一声,眼前的冰门打开了一条缝。白色的雪雾随着空气的流动向人飞来,哈利用袖子捂住口下半张脸,眯起眼睛,在一片白茫茫中感到更多的寒气附到了自己身上,穿透棉衣和保暖的魔法,叫他从头到脚地打了个颤。
他正要握着魔杖为自己再施两个咒语,就见到一个人影从门中走出。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颜色近似于晚霞时的云边。她曾和众多的姐妹一样,是太阳养育在雪山中的孩子;可惜后来折断了飞翔的翅膀,只得到这深渊里来做个侍女。
“你们是谁?”她向来人问道。
哈利瞥了一眼旁边无动于衷的德拉科,独自上前两步,“请问冰姑娘的在这儿吗?”
侍女打量着他,目光从带有伤疤的额头移到那根顶端亮着光的魔杖。接着,她向后看了看两人走下的冰楼梯,似乎很是惊讶。“小姐不见不认识的访客,”她说,“尤其是人类。”
就是这里。
哈利从肩膀上取下亚麻布包,翻出那瓶魔法牛奶。“请告诉冰姑娘,我们受了奥列·路却埃的嘱托来到这里,”他将那个星空纹样的瓶子递上,“把这个交给她……谢谢。”
侍女接过瓶子,狐疑地又看了两个男孩一会儿。然后,她转身回到了门背后去。
轰地一声,大门再次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