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感到自己的心跳不动声色地加快了。仅仅是这样,仅仅是因为他知道,德拉科就在他身边,那么近,近到像是想要包裹他的整个世界。他甚至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不稳起来——尤其当德拉科在被子底下摸索着,握住他的手的那瞬。
几乎立时地,哈利扭头看向了德拉科,随即发现后者也正偏头凝视着他,灰色的眼睛在光线过暗的房间里异常明亮。紧接着,还未等哈利做出什么反应,德拉科又翻了个身——从侧面抱住了他。
这动作让哈利浑身一僵。他仍然平躺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德拉科的脸。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德拉科又会像之前那样不讲道理、毫无预兆地吻他,或者把手伸到其他地方去——以此再度激怒自己。但是德拉科没有。他没有再凑近,没有移动手臂。他甚至没有挪动一下任何现有的姿势,只是闭上眼抱着哈利——在意识到哈利没有抗拒之后,慢慢收紧手臂,越抱越紧。
像是被什么东西射中一样,哈利的呼吸停止了。如果不是被德拉科紧抱着,他想他会发抖。
他偏头望着德拉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用心端详他的模样。屋里的光太暗了,但并不妨碍他描摹那些浅色的睫毛,鼻梁的弧度——不能再熟悉的五官。
鬼使神差地,哈利抬起手来,贴上德拉科的脸颊。动作迟疑而轻柔,但却足以让德拉科睁开双眼。
他们于是对视了。
哈利没有动。德拉科也没有动。他们望着彼此,好像无尽黑夜中的两盏蜡烛,只有凝视着对方的火苗,才能确保自身的长久燃烧。
也就是在那一刻,哈利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慌张。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从未感受过类似的东西。但他为此感到害怕,几乎瞬间就要从床上跳起来,远离这个男孩。
他真的就要这么做了,如果不是德拉科突然打破沉默——并把手移到了他腰部附近的话。
“疼吗?”德拉科问。
哈利被他的声音和那股感受加起来吓得不轻,压根没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什么。
“什么?”他匆匆回问道,声音因为急于压制慌乱而变得有些尖锐。德拉科似乎非常执着于得到一个答案,并未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再然后,像是挣脱了某种迷药的效用一般,哈利看着德拉科紧盯他不放的样子,感到那些厌恶和不耐烦——方才短暂消失了的那些东西——迅速卷土重来。
“我——”
“我是说你的伤。”德拉科补充道。
原本打算坐起来的哈利忽然就顿住了。
他望着德拉科,眨了眨眼。
是,那股厌恶感还在。
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些什么其他东西……
一些什么其他的……其他的……
“我没事,”哈利别开眼睛,语调僵硬地说,“我有点累了……今天走了很久。”
他把手从德拉科的掌心里抽出来,翻了个身,没几秒又添了句“晚安”,大抵是为了确保对方不再多话。但他注意得到——也听得见自己的心跳,频率从刚才起就没有降低过。
身后,德拉科像是等待了一会儿,最终轻轻环住哈利的腰,回了一声晚安。后者面对墙壁,将双眼紧紧闭上,任炉火燃烧的声响充斥脑海的每个角落。
……
清晨的鸟叫从不远处的某个方向传来。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又是什么时候醒来的。黑暗中他听见四周很安静,没有炉火的声响,只有那只山雀在轻吟。他于是睁开眼,在看见浅黄色的天花板时很快记起自己在哪里。
詹姆·波特——他父亲把房间装饰得非常明亮,连墙纸都选择了近似于日出时天边金光的颜色,只是没有那么刺眼。
哈利从床上坐起来,感到头脑有些发胀。
睡前满心不安,醒来后仍然浑身不自在。那股异样的感受让哈利感到疑惑。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似乎仍然很快。那像极了他在球场上奋力抢到球时激动,或是每次见到小天狼星前满心的期待,但又不太一样,因为那并没有让他很好受。相反,那让他感到害怕——他很少感受到的情绪,好像即将要失去什么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哈利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来,离开父亲的这张小床,走到墙边拉开了窗帘。现在多半是早上七点,他不用看表就能知道。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屋外的草坪湿漉漉的,唤醒他的山雀原先停在窗台边,在被发现时立即扇起翅膀,往湖边的柳树飞去了。
罗恩和赫敏一定还没有醒,到客厅里也无事可做。哈利因此心神不宁地走到门边的杂物架前,拾起上面的物件来看。半是好奇,半是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