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一直没有出声的德拉科像是终于找回了神智,沙哑喊着,向他走来。然而心急如焚的哈利并没有理会,反而绕到那个女人面前,伸出手去就要弯腰探她的鼻息——
“别!”德拉科冲上来一把拦住了他,“你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
“你在说什——”
“呆在这儿,别动,也别碰她——或者那个孩子,”德拉科不由分说将哈利拉到了几步之外,声音仍然因为紧张和惧怕而收紧着。他鬓角的发丝被冷汗黏在了脸上,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游离,“我去……我去找人……”
哈利盯着他逐渐回过神来的样子,刚要说话,就听见“咯吱”一声响。他们闻声转过身去。
背后十几米外,一扇小木门从墙上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人。他身材很瘦,穿着黑色的马甲和马裤,脖子上有一条灰领带。
“发生什么事了?”这人显然听到了刚才哈利的大吼,走近几步,在见到地上的影子后,面色低沉了下来,“啊……我明白了。”
他停在女人伸直的脚边,沉默不语。哈利注意到他下巴上薄薄一层的棕色胡须和比头发胡子颜色都深一些的眉毛,虹膜里的绿色很淡。
“你们两个呆在这儿,我去找人来帮忙。”年轻人镇定地嘱咐他们,回头往主街的方向迈开步伐,双手插进马裤的裤兜。
两个男孩在原地望着他离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将手靠向彼此。
巷道再次陷入了沉寂。哈利用拇指扣着德拉科的手背,其他四个指头触到了后者掌心湿粘的冷汗。他知道自己必然也好不了多少,只能尽可能地不去看脚边的那一幕。然而空气中依然充斥着浓烈的臭味,叫人怎么也无法完全回避。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面对这样悲伤的场景。西海岸的沉船已经给了他们不可返还的教训,但翻滚不息的深海总归静音了些许生命流逝带来的苦痛,和现在面前直观的无力截然不同。
“你还好吗?”哈利轻问。
德拉科点点头,眼睛斜向那个小小的生命。
那孩子大致是哭累了,又或是实在饿得没有了力气,只安安静静爬回妈妈的□□边,试图从那里吮吸乳汁。但那些伤口里流出来的只有血水——它们在女人冰冷的体内再也无法流动。
哈利喉头紧缩,不由自主握紧了德拉科的手,在感受到对方回以同样甚至是更重的力度时,稳定下来不少。
他们这阴冷的地方站了不知有多久,几分钟,十几分钟,或是更长。直到七七八八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接着出现了三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他们围到那个女人面前,其中一人戴着皮质的黑色手套,弯腰扒开她的眼皮检查。再然后,他摇了摇头,向其他两人招了招手。
哈利无措地看着他们将一床泛黄的白布铺到地上,嘴里说着“北边墓园”“济贫院”和发音接近于“爱米丽特”之类的话。
“会处理好的,他们总是知道怎么做。”
一个男声在背后响起,哈利转过头去,看见先前那个系灰领带的粽发年轻人——他注视着地上已然死去的女人有一会儿,又看了看明显没缓过劲来的两个男孩。“要进来坐坐吗?”他问,“我出来前刚烧了水,应该够泡一壶茶。”
哈利犹豫了一会儿。
这人看上去很友善,着装也很体面干净,只是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扭头想要问问德拉科的意见,却见后者眼神分散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都看到了什么。
……或许他们确实需要缓一缓。
哈利对上年轻人平和的目光,点了点头。
进门之前,他止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三个男人已将尸体扔进了白布,那婴儿却还黏在妈妈身上。戴手套那个男人于是抱住了他,将他扯离那个早已冰冷的怀抱。
哭声再次响了起来,长久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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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米丽特”:指的是哥本哈根的穷人医院Almindeligt Hospital 。
第79章 大杜克
窄屋门前铺着一块红色小毯,上面沾着暗沉的污迹,哈利取下礼帽,跟随年轻人的示意在毯子上擦干了鞋,很快闻到一股橄榄油和薰衣草混杂起来的味道,还有一股油墨书香。这样的气息和屋外的是那样不同,以至于让他在关上门时怔了一怔,仿佛来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而这个屋子也比意料中要干净不少。
灰白的墙壁,一张朴素的木桌上点着三支蜡烛,除此之外只有摊开的书本和几张地图。哈利向前走了几步,注意到灶台和洗衣角都囊括在了同一个房间里。
“请坐吧。”年轻人背对他们说着,走向火炉上冒着白气的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