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记错的话,小和尚他们应该是有办法治这种皮肉伤的。她记得他们之前之所以能留在方府,就是因为帮吴氏和方问雪治好了脸上的割伤。
就算治不好,手臂留个疤也没什么,旁人看不见的。
她下了决心,抓着簪Ɩ子,皱紧眉,用力往手腕刺了过去。
水声轻动,掌中响起了一道银裂清音。
在她往下刺去的那一刻,手中银簪竟碎成了一握粉屑。
一只湿淋淋的大手包握住了她的手腕。
方别霜愣愣抬头。
少年不知何时游移到了她面前。
他睫毛湿漉漉的。
睫影跟着睫毛一颤一动,在月下仿若一对轻盈的蝶。
情欲难纾的脸上,却满是厌恶。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坏。”他口吻冰冷,一字一顿道,“自以为是,自私自利。你该不会以为用了这种手段,我就能原谅你吧。”
方别霜久久未动。
她知道自己秉性不好。但就是方仕承,都极少这般不留情面地骂她。
听起来,他真是恨毒她了。
如果他落在她腕间的手,没有在轻轻揉抚她险些被刺伤的肌肤的话。
第30章
怎么办。
还要硬着头皮哄吗?
没等她犹豫出结果,衔烛松了手。
“还是那条路。”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她身后,“不要再回来了。我已稳固了结界,只要你不想,没有人可以推你进来。”
无数流萤再次朝她周身飞绕而来。
与前一次主动放她离开时的缄默不同,这一次他的话音里隐有怒气。
果然怨极了她。
被萤火照亮的那一刻,方别霜真有些动摇。
她忘不了刚才被他压在身下,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的绝望。
在绝对悬殊的力量对比之下,她如同砧板上的一块死肉,只能任其磋磨。
太绝望了。
但出去了,也不代表她能有活路。老虬龙会杀了她的。
只是死法没那么耻辱而已。
方别霜垂眸看了眼手腕,腕间有他留下的水痕。
她又抬眸看向他。
幽微萤光之中,少年眼神决绝,紧绷的眉心与唇角却有细微的松动。
他在压抑着,克制着。但一切都已在崩溃边缘了。
方别霜面色坦然地与他对视。
良久,她平静道:“你说得对。我不是好人。我缺心少肺,天生的自私自利。不论我们之间有何因缘,我都不可能为了救你而牺牲我自己。为了谁都不可能。再次回来,也完全是因为他们逼我,为了活命,我不得不过来赌一把而已。”
死一般的静。
“你问我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坏,当然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少女眸若点漆,映着粼粼水色,声线却平稳淡漠,浸着冷意,“这是你想听到的回答吗?”
衔烛静静听完,没有理她。
只是将视线投向了她身后。
他神情未变分毫,仿佛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冷笑道:“我不是想清醒多久就能清醒多久的。再不走,你骂我恶心也没用了。”
“可我到底是个无能的人。”方别霜也没有理他。她自顾自抖落掌中银屑,垂首慢慢放下了袖子,“既没有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的能力,也没有冷硬如铁,真能一狠便狠到底的心。我很没用的,谁都可以要挟我,谁都能杀了我。”
“怕死,怕受辱,怕不被当个人看。一心要保全自己,又在抉择之前难免动摇,涌出些负担不起的善心。我回来,说到底不完全是因为他们逼我。”方别霜端坐着,凝视他片刻,妥协地承认道,“我不想你死。”
衔烛不声不响地与她对望。
“花言巧语。你以为这样能骗得了我。”他冷嗤了声,恨声恨语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我一刻都不想见到你。你——”
话说到一半,他眸色骤然变得迷离起来。胸口大起大伏两下,唇角流溢出了一口红到发黑的血痕。
浑身血液好似沸腾了一般,瞬息间将他原本白如瓷釉的肌肤都染成了淡粉色。
方别霜倾身惊问:“你怎么了?!”
“你,呃。”他拼命喘息,仍然不够,不得不张开唇,口鼻并用。
湖水被他的长尾搅得大动。
衔烛死死盯着她的脸,最后模糊地吐出两个字:“你滚!”
下一刻,那手却不听使唤地,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强压欲望后反噬袭来的情潮比任何一次都要汹涌浓烈,几乎是在瞬间席卷了他的全部神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