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荒唐事啊!
她好端端地坐在闺房里绣花,闺房还能被妖精撞塌。好不容易妖精肯放开她了,未婚夫又疯了,如今躺在那里不知是死是活。
现在家里肯定全乱套了。
这破烂局面,让她怎么收拾?
方别霜越想越烦。
外面的东西真不能乱捡。她当初怎么就没听芙雁的话呢?这下好了,捡着妖精了。
她皱眉看了眼妖精的后背。
咒印没了,留下的伤口却狰狞淋漓。
如果不是胸前还能感觉到他口鼻喷惹出的冷息,方别霜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她偏头看看他的脸。
散乱白发湿黏地贴着少年雪白细腻的脸侧与脖颈,眉峰与鼻梁处的伤痕都渗着梅瓣般殷红的血。
冶艳,又破碎。
偏他神情竟是舒展的,安恬乖巧地埋在她怀中,无比依赖的模样,仿佛只是因困倦而睡熟了。
有什么东西硌得她心口生疼。
方别霜伸手一探,顺着他的脖子,摸出了一只血迹模糊的银铃铛。
镶着粉碧玺。
小小的一个,却被护得完好无损。
方别霜百感交集。
她想到那些个辗转难眠的夏夜,她便是这样抱着小蛇入睡的。
怪不得螣馗会在许愿红纸上,缀上“主人”二字。
怪不得螣馗离开之后,她也再找不到小蛇了。
他就是她养的小蛇啊。
“啊!亲娘咧,俺的小神君啊,啊啊啊啊!”刚一落地,老虬龙就看到了自家浑身是伤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神君,抱着头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小和尚拽着他的两角想劝他冷静,老虬龙怎么冷静得了,直接把他也带飞了起来。
小和尚都要被颠吐了,老虬龙哭嚎着抱起衔烛:“俺可怜的小神君啊呜呜呜呜!”
方别霜被这突然冲过来的奇怪老头吓得不轻。谁家老人胡子花白却能跑得跟阵风似的啊?
直到发现他脑袋上长了两只小角,方别霜才松口气。
原来是妖怪啊。
他跟衔烛认识?
方别霜顾不上细思,见机快速爬起身,几步跨过衔烛的尾巴躲远了。
没跑几步,她脚步一顿,回头着意观察了片刻。
那老头身边站着的小孩儿,长得好像住在她家的小和尚啊。
不会有错。
就是小和尚。
小和尚面朝衔烛盘腿坐下了,开始敲木鱼念咒。老妖怪忙着给衔烛疗伤的同时还不忘回头斥责他。
他们三个,互相认识?
冷风一过,方别霜轻抖了一下。
这事不对。
她先前为了螣馗的事,不知找了小和尚多少次,小和尚次次都回答得模棱两可。
既然他跟衔烛认识,那么,其实他一直都是在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且这老妖怪怎么跟那个师婆长得那么像!
该不会师婆就是他变的吧?
方别霜搓搓胳膊,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家里竟然养了三个意图不明的妖怪!
荒谬!
她还是赶紧跑吧。
方别霜掏出白璧,余光却瞥到了躺在不远处不省人事的姚庭川。
她纠结起来。管是不管?
不管不行的吧。
这荒郊野外的,天又快黑了,若来头野狼把他吃了怎么办。
可万一他也是妖怪变的呢?
方别霜赌不起这个可能性。她真是怕了这群妖怪了。
不如她先回去,趁天黑前把话传去姚府,叫他们带上驱邪道士来看看吧。
主意已定,方别霜就要逃离此地,那老妖怪却突然朝她爆喝了一声:“你这该死的女人,你还敢跑!”
方别霜一惊,这老妖怪竟然还好意思骂她?
小和尚赶紧抛下木鱼跑朝她跑来道:“您别跟他一般计较,他这人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您先别走啊,我们还有事要求您帮忙呢。”
“死小秃驴,你那才是狗嘴!狗嘴狗嘴臭狗嘴!你立刻麻溜儿地把她给俺捆了,要是小神君有个三长两短,俺要她赔命!”
“哎呀你闭嘴吧你!”小和尚回过头,跳起来往他嘴上拍了数张禁言符过去,老虬龙腾不出手,只能怒瞪着眼睛“唔唔”地吼着。
“这事儿有点复杂您听我跟您解——”
小和尚一转身,话音戛然而止。他慌忙往四处张望,却半点少女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方别霜跑了。
方别霜当然不会傻愣愣地站在那挨这莫名其妙的训。
那老妖怪一副恨不得生啖她肉、痛饮她血的模样,一口一口要她赔命,她哪还能有闲心听小和尚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