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生突然想起之前胡泽兰曾经提醒过他别墅主人很难搞的事情,道:“对了,你之前说那个客户很难搞是怎么回事啊?我和他的相处的期间并没有觉得他是个很难搞的人。”
当时胡泽兰是因为把这么偏远的活推给纪春生觉得有些愧疚,所以才会提醒纪春生千万要注意,对方是个很难搞的人。
但胡泽兰其实完全没有接触过那个人,对那个人一点都不了解,仅仅是出于揣测和那一点点想弥补愧疚而随口说出的话。
胡泽兰面上有些挂不住,找了一个潦草的借口道:“他家住得实在太偏了,一般住在这么偏的地方的人都很难搞。”
“……”纪春生对她这个敷衍的借口感到有点无语,道:“并非如此,难不难搞的得自己亲自相处之后了才知道。”
胡泽兰点了点头,附和道:“是这么个事。”
离开之后,纪春生刚拿出手机就看到很多外卖订单的提示,和颜今野住在一起的时间太久,颜今野已经很久没有接过订单了。
看到一条街着一条的信息提示,纪春生有些恍惚,刚毕业的时候他不想回去家乡,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在肃青做他喜欢的工作,没有哪家画室愿意照片一个手废掉的人。
为了留在肃青,纪春生做了过许多与他的理想背道而驰的工作,觉得活着的每一天都无比漫长而沉重。
认识颜今野之后,他慢慢地看到了一些除了理想以外更重要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对待生命的态度,也或许是生命本身。
但是纪春生并没有在和颜今野的朝夕相处中变得完全放松,而是另一种沉重,他憎恨颜今野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的既定事实,可是却没有办法挽回。
他的恋人还这么年轻,却每天都在忍受死神的威胁。
纪春生站在一处通风口,眺望着不远处灰蒙蒙的海面,点燃了一支烟来抽,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和颜今野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他一次都没抽过。
他现在也每天都会和颜今野见面,可是看到颜今野日益憔悴的面容,纪春生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而且这么难过还不能说给颜今野听,他已经够难过了,自己总不能还要让颜今野拖着这样的身体来安慰自己吧。
纪春生乱糟糟的脑子里面全都是颜今野,以至于烟什么时候燃到底了他都不知道,直到他的指根被烟烫出一个小小的疤他才条件反射地扔掉了手里的烟。
纪春生看着自己被烫伤的手指,伤处并不明显,但却是无法忽略的火辣辣的痛。
也许颜今野每次身体疼痛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状态,表面上看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但是疼痛却并不因为这个而减少分毫。
天色暗下来之后纪春生才买了些吃的去医院,看到他颜今野的双眼一下就亮了,纪春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颜今野现在真的很像一只一直在家里等主人回家,终于等到之后的可爱狗狗。
纪春生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颜今野十分好奇地凑过去看,好奇道:“春生,你买了什么好吃的啊?”
“蛋炒饭,还有小笼包,”纪春生把买来的牛奶递给他,道:“还有你喜欢的牛奶,我拿回家去煮过的,有点烫,你别喝太快。”
“好。”颜今野熟练地打开了蛋炒饭的盖子,炒饭的香味立马扑面而来。
颜今野直接舀了一大勺蛋炒饭来吃,被烫得张大了嘴巴,连忙用手往嘴边扇了扇,但是一点儿风都没有。
纪春生笑道:“这是刚买的,你慢点儿吃。”
许久,颜今野才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他夹着一个肉包子慢吞吞地吃,但事实上他完全没有一点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但是他也不想纪春生因为一些这么琐碎的事情来为他操心。
纪春生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照理来说,应该是自己来照顾他才对,但实际情况却恰恰反了过来,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得上是拖了纪春生的后腿,颜今野绝望地想着这些。
下雪了,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但是能非常清晰地看见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黑与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冬天才刚刚开始肃青已经下了好几次雪了,每一片快要落到地上的雪花都会往上奋力挣扎一下,像是知道自己一旦落到地上就完蛋了的命运。
颜今野看着窗外不断下落的雪花,没来由地愣了愣,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春生,冬天的话,你会感到寂寞吗?”
纪春生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冬天会不会感到寂寞这个问题,在认识颜今野之前,他觉得每一天基本上都很寂寞,不分季节,尤其是受伤之后,这种寂寞的感觉就变得更加强烈,有时候甚至会让他感到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