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易太傅年纪大了,即便是简单的一摔,都险些让他晕过去,他扶了扶自己那昏沉沉的脑袋,缓了片刻才说道:“老夫只是一点儿皮外伤,不打紧,若是郎中来了,让他抓紧点看看湘儿肚子里的孩儿。”
府里的动静惊动了正欲睡下的茗月,她透过窗纱瞧见几位婢女神色慌张地快步走去,她莫名心头一紧,赶忙着上外披,靸着鞋,走到院里来。
见下人们忙碌又惶恐不安的样子,她质问他们发生何事了。
婢女和小厮对视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出今夜的事来,茗月这才知晓阿父出了事,赶忙往前院跑。
碰巧遇上了正要回房歇息的易太傅,她上前一瞧,发现他憔悴不堪,额间的血迹可把她吓坏了。
“阿父这是怎么了?您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易太傅见来人是茗月,想起今日之事,更加觉得丢人现眼,他垂下眼眸,一边摆手,一边叹气道:“为父没事,喝了点酒,路上滑了一跤,一点儿皮外伤,不碍事。”
他不想让茗月担心,便让婢女赶紧搀他回房,面对茗月的追问,他也只是三言两语地打发了。
茗月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便私下质问婢女,这才得知丁氏与易太傅之间闹了矛盾,听说丁氏还晕了过去,茗月不禁冷笑着:“这厮究竟在搞什么鬼?”
她嘱咐婢女好生照看易太傅,自己则朝着丁氏所在的前堂走去。
第49章 这盘棋局我已经下了二十年,是该收盘了
茗月人未至前堂, 耳边先传来男女争执的声音,仔细一辩,她听出来其中那女声便是丁氏。
她屏住呼吸, 轻声步至廊檐下的窗边,此时才听清楚二人在说些什么。
与丁氏发生争执的正是卢管家。
她听见丁氏在啜泣,埋怨的语气对卢管家说:“你还记得当年是怎么承诺我的吗?你说会让星儿和晟儿成为这个家未来的主子,结果你瞧瞧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不仅易茗月那贱丫头没死成, 家里的糟老头子又三心二意, 若不是因为我这会儿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否则他指不定哪天就纳妾了, 到时候哪还有我们母子三人的位置呀?”
她越说越委屈, 仿佛自己在易府内已经失去了主母的地位。
而茗月听见丁氏亲口说出想要她死的话后,心弦一紧, 即便是早已预料卢管家和丁氏早有勾结,可此刻却仍旧感到震惊。
她攥紧拳头,屏住呼吸, 躲在廊檐下继续偷听。
丁氏今日在堂前不顾分寸指责易太傅,卢管家本想劝说她两句,可她只要哭起来, 那断线珠儿似的泪水便让这位鳏翁心底一软,责备的话语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那双老手轻抚着丁氏的背, 安慰着她。
“是老奴无用,做的不够周到,但夫人放心,只要老奴还在这世上, 就一定为您和两个孩子争取继承权。不过话说回来,老奴虽偏爱这俩孩子, 但他们确实有些被宠坏了,尤其是星儿。”
话音至此,他长吁短叹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老奴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实在没有资格尽到那应尽的教导之责,所以还请夫人您多加管教这俩孩子,别人外人看轻了他们。”
“至于家主,夫人您也不能管得太严,俗话说,兔子急了还会跳墙,您越是想要管束他,他就愈发觉得外面的女子好,这是男子的本性,您为何不试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您已有一儿一女,如今腹中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小公子,易茗月虽为嫡女,可除了有家主这个爹,她什么都没有。等到家主百年之后,她在这易府上便无亲无故,没有任何依靠,到时候您还再担心斗不过她吗?”
丁氏讥笑着,在她眼中,茗月这个嫡女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她抓住卢管家的手,眼神狠厉地说道:“一定要等到家主百年之后吗?你觉得我们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等?这盘棋局我已经下了二十年,是该收盘了。”
“夫人您?您的意思是?”
卢管家老眼圆瞪,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两人眼神交汇那一瞬,他就已然明白丁氏的想法,他不觉身形一颤,迟迟不敢答话。
丁氏凑近他耳旁低语道:“怎么?你怕了?”
“可他......他是家主啊!”
“那又如何?心不狠,何以成大事?绝不能让自己的心软坏了咱们苦心布置多年的棋盘!”
她虽是低语,但躲在门外的茗月却也听了个七八成,听见这俩人的密谋后,茗月讶然无声,害怕地往后退。
这时,屋檐下突然蹿出一只野猫,吓得茗月轻叫一声,野猫拦住她的路,它一身黢黑的毛,弓着脊背扭头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