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提及阿父的事,茗月都会刻意回避。
易琦兰也无奈,之后的几次都不再提及此事了,直到有一天夜里,她来看望茗月的时候突然告诉她:“月儿,丁氏她......她又有身孕了。”
茗月愕然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姑母,不解地摇头,她阿父年过半百的年纪,再加上前些日子旧疾复发,身体早已大不如从前,怎么可能让丁氏再度怀上子嗣?
“是真的,姑母我今日亲耳听见邢大夫说的,前两天丁氏精神不佳,食欲不振,吃啥吐啥,阿兄还以为又是什么邪气入体,准备请望余法师再度出山作法驱邪;你大姑母一眼看出了她那像是害喜的样子,于是请来邢大夫把脉,果真把出了喜脉,你说这离谱不离谱?丁氏这个半老徐娘居然还能怀上孩子?这事我也不信。”
易琦兰说起此事时,义愤填膺,仿佛下一秒就要去验证丁氏身孕的真假。
茗月愈发惆怅了,阿父本就偏宠丁氏,如今老来添子,那他还不高兴坏了,难怪这几天都不见他来祠堂外边转悠了。
“兰姑姑信不信又有什么用?阿父一定会信的。”
易琦兰在茗月的脸上看到了绝望和失落。
她劝慰着茗月别太在意,丁氏一把年纪了,老来得子的她能怀上就已经是奇迹了,那孩子就算怀上了也未必能顺利生下来。
就算能够生下来,等到易太傅百年之后时,他还尚未成年,根本威胁不到茗月嫡长女的地位。
“兰姑姑莫再劝我,我对阿父早就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往后他和丁氏如何皆与我无关,从此往后,我只愿在此长伴易家列祖和吾阿母。”
说完,她沉默地闭眼,眼角闪过的泪光在烛光的照耀下仿若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泪光越亮,她心头的悲越深。
无声的哭泣往往才是最难过的,她不愿扰乱祖宗清闲,所以才闷声落泪,再睁眼时,眼前已被蒙上一层泪纱,明亮的烛光在此刻都有些看不清了。
姑母何时走的,她都不知,她只知往后的路越来越艰难了。
如今的她腹背受敌,每踏出一步都如屡薄冰,唯有三姑母还算得上真心待她;等到姑母回江南后,就再也没有真正为她说话人了。
“阿母,您说接下来的路,我该怎么走?”
茗月双手捧玉,合眼在心里轻念,希望阿母在天之灵能指引她。
祠堂里排列两旁的烛火突然闪动几下,她没感觉到有风,但烛火却动了,难道说真的是阿母回来了?
茗月蓦然睁眼,盯着母亲灵牌前那根白烛,轻声喊道:“阿母?是您吗?您听见月儿在唤着您吗?”
深夜的祠堂静谧如无人之境,唯有窗外偶尔传来风拂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堂内的烛火也在刹那间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未被惊动过一样。
茗月失落地揉着手心的翡翠,是她会错意了,阿母或许早已轮回转世,哪还能记得她?
就在她失望低头之际,堂内的烛火再次晃动起来,摇曳的光影倒映在祠冰冷的地板上,好似一个个翩翩起舞的小人影。
与此同时,她似乎听见堂外有脚步声。
茗月四处张望着,透过轩窗的窗纸,她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那儿。
“是谁?”
这个时辰还会来看她的也就只有兰姑姑了,可是她刚已来过,为何又折回来了呢?
人影转过身来,指尖捅破窗纸,透着窗纸上的小洞往里边瞥,一只如死鱼眼的眼珠子正朝她看来。
茗月瞬间觉得毛骨悚然,害怕得往后退,大声惊呼:“什么人鬼鬼祟祟?”
那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里含带笑意,霎时间祠堂内的阴风四起,数十支白烛在一瞬间被熄灭,周遭漆黑一片,更令人觉得阴森。
而窗外的人影突然发出咯咯的低笑声,身子也跟着伛偻起来,他伸出掌心正欲推开轩窗。
茗月被吓得捂脸后退,爬向灵牌桌下,抱着阿母的灵牌祈求她保佑。
下一秒,她听见祠堂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急匆匆的脚步声跑进来,那人轻声唤着:“月儿你在哪儿?”
躲在桌下的茗月立马听出那是狼王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回应他:“小狼,我在这儿!”
狼王闻声后,一个箭步奔向那排摆放灵牌的长桌,掀开桌布,他发现了蜷缩在内的茗月犹如一只受惊的白兔,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她蓦地扑进他的怀中啜泣。
茗月一手紧握阿母的灵牌,另一手则紧紧拦住狼王的脖颈,惊慌未定的她哭诉着:“还好是你,呜呜......”
狼王单手拖住她的杨柳细腰,将她扶起。
“怎么了?孤回来找你了,你不开心吗?”
“不,是太开心了,不敢相信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