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动静惊动了屋外正来请示太傅的易茗晟,出殡的吉时已到,他是过来请易太傅送灵柩的,哪知却撞上太子盛怒。
易茗晟站在外边来回踱步,叩门又怕被太子殿下责骂,不叩则怕误了吉时。
纠结半晌后他听见里边似乎传来父亲的啜泣声,年逾半百的太傅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如此卑微,他心底必定无奈至极。
易茗晟能够理解阿父的苦衷,他鼓起勇气叩响门扉,“禀阿父,法师有言,吉时将至,望阿父扶棺出殡,切莫误了阿姊上路的吉时。”
太傅闻言后慌乱拭泪,立马撑着拐杖从地上爬起来开门。
刘殷岫觑视着门外低头虾腰的易茗晟,命令道:“既然是吉时,那还等什么?”
“太子殿下教训的是,臣子也不敢耽误阿姊出殡的吉时,阿姊早逝实属意外,阿父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悲恸,还请殿下莫怪他,父罪子来担,太子殿下若一定要责罚,那就罚臣子吧!”
易茗晟和当天在未央宫外的宫墙边一样,重重一跪,跪在刘殷岫面前叩首谢罪。
“好一个父罪子担,你只知孝顺阿父,却不知你月儿阿姊生前有多疼你这个小弟,你俩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她比你那一母同胞的阿姊待你更好,你岂可帮着他们一同隐瞒孤?”
刘殷岫掩面仰头,他纵有满腔怒气,但心知此刻不是问罪的时候,他也怕耽误吉时,于是并未等易茗晟起身,就慌忙跨步走向灵堂。
灵堂前,望余法师的几位徒弟正绕着灵柩来回转圈,手里捏着黄符,嘴里诵念着超度经文,旁人不敢靠近。
几遍经文过后,望余法师大声宣:“吉时已到,出殡!”
易太傅指挥众人抬棺,望余在前开路,灵柩刚被抬出灵堂,只听见熟悉的女声喊道:“阿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将我送走吗?”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罗裙,头戴黑纱斗笠的女子出现在灵堂前,而当她摘下斗笠时,惊呆在场众人。
易太傅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见的是茗月的灵魂,他不敢贸然靠近,只能含泪喊着:“月儿你回来了?”
他又问身边的老和尚:“法师您还说不会招魂,这不把月儿唤回来了么?”
其他人的反应更多是诧异和惊恐,因为面前站着的女子和茗月极其相似。
若说她是起死回生,恐怕无人相信;若说是魂归故里,那不是更加骇人么?
“大白天的见鬼了么?这是......”
“天呐!她真的是‘死去’的易茗月吗?那棺材里的是谁?”
众人躲着茗月,惶恐不安地在一旁议论纷纷。
丁氏母女和卢管家对视一眼,对眼前突然出现的大活人显然有些不可置信。
望余法师淡定自若地走到茗月身前,仔细打量着她,问道:“女施主为何要冒充逝者呢?”
“冒充?”易太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追问道:“法师您说她不是月儿么?可人世间又怎么有两人长得如此相像呢?”
茗月苦笑不已,她竟不知堂堂易太傅已经昏庸至此,老和尚一句话就让他深信不疑?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得了吗?
“阿父您好狠的心?我被贼人掳上狼牙山时,您在哪儿?我落入狼窝险些成为豺狼的口中肉时,您又在哪儿?方才我在外头就听见您悲切的哭喊声,如今我活着回来,您却不认我?”
她的每一句质问都在抨击易庄的良知,她曾经以为阿父只是稍微偏爱弟弟妹妹,心里还是有她的,可直到今日,她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他伪善的面目。
易太傅表情难堪,一时之间慌乱无主,而这时,丁氏突然站了出来,指责茗月:“哪儿来的贱丫头?敢假冒太傅千金?来人,把她捆起来送去官府!”
“慢着!”
太子刘殷岫大力推开丁氏,从她身旁经过,来到茗月面前,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
他眼含泪花,颤抖的声音喊着:“她是......她是月儿......她就是孤的月儿。”
茗月猝不及防地被他紧紧拥入怀中,拥得她快窒息都不愿放开,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而他那又喜又怕的泪也滴落在她肩上,他喜的是茗月还活着,却怕这一片都不是真的。
茗月试图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她表情难受地喊着:“殿下......放......开......我!”
旁人还没搞清楚茗月的身份,又被这俩人的举动给震惊到,顿时间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时,人群背后走来一个高大威猛的壮年男子,他大喊着:“谁敢动孤的女人?”
狼王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推开当道之人,疾步奔向茗月,然后一个转身,迅速绕至太子背后,用手肘扼住他的咽喉,就像当初扼杀那只豺一样,往死里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