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妹恼怒非常,令人将这狗丢出去。可我知道她是个念旧的人,便偷偷将元宝抱了回来。”
“她果然默认了此事,偶尔从外面回来时,还会给它喂些肉干。但无论我怎么明里暗里提起,她也不愿再养元宝了。”
明昱轻描淡写地微笑:“我只好多加照拂些。”
荀清臣站在原处,听着他的话,又出了神。
明昱将元宝抱在腿上,轻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问:“郎君怎么了?”
荀清臣摇头道了声无事,便沉默地站在原处。
“郎君远离故土,一人客居此处,也是辛苦。若是有什么缺的、不合心意的,只管遣人来告诉我便是了。”
荀清臣抿唇道谢。主人家这样热情,而他如此冷淡,实是有些失礼,但是……他总觉得这位素昧平生的大公子,对自己带着几分不知名的恶意。
“郎君多礼了。”明昱善解人意地弯唇:“舍妹一时兴起,将你拘……请了进来,我作为兄长,总该多为她周全些。”
明昱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乌泱泱一群人从园子里退下,刚刚打开的大门又重新阖上。
荀清臣坐在枯败的荷花池边,慢慢以袖掩面,无力地叹一口气。
*
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
生盆火烈轰鸣竹,守岁筵开听颂椒。
经历战乱之后,这样简简单单的家庭团聚,更加显得弥足珍贵。除夕还没到,晋宁城中便已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
等到了除夕这天,城中更是喜气洋洋。
连一向冷清的王府也挂上了红灯笼。
王府里的一对义兄妹和易家兄妹,聚在后院的小花厅之中,很融洽地吃了一顿年夜饭。小宴之后,明昱拿出三个红封一一和厅内几人道岁岁安康。
易棠接过,有些遗憾地看了眼大公子,恶狠狠地瞪了眼自己的亲兄长,“哥哥,你的红封呢?”
易珩当然不记得准备这样的东西,他眼尾一挑,摸起酒盏,很果断地祸水东引:“你找主君去。”
楚晏也没准备。四人之中,她年纪最小。按理来说,这种东西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给。但她瞟了眼醉醺醺的易珩,便点头让忠仆去准备了。
易棠又得了个精巧的金元宝,笑嘻嘻地拿在手里,直说这趟来对了。她和自家哥哥的长辈和族人都不在这儿,若非王府相邀,今年肯定又是孤孤单单。
席面被撤下,侍从重新端上精致的点心和美酒。
推杯换盏之间,易棠突然起身走到明昱身前,“我敬大公子一杯。”
未等明昱回应,易棠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从前年少不懂事,恐怕在公子面前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望海涵。”
席间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讶然。易珩看面前容色逼人的女子,幽幽叹了口气,和她小声抱怨:“早知道办个笄礼就能让人懂事,就该早些办。”
易棠早就到了及笄的年龄,只是多年来一直东奔西跑,不爱拘束。家里的长辈一直逮不到她,才一直拖了好几年。不过,这档子事总算是在年前结束了——不久前,易棠回了趟老家,得了表字文华。
楚晏斜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易珩无奈极了,“主君还在同我生气吗?”
楚晏收回目光,摇摇头。易珩还没来得及高兴,旁边的声音便悠悠传过来:“只是单纯地瞧你不顺眼罢了。”
易珩连连告饶,楚晏无动于衷,含着一抹淡淡的笑,看向易棠:“文华有何事?”
“殿下!”按理来说易棠现在不该喊殿下,但她一高兴,就忘了这茬,眉飞色舞地道:“我想开一个医馆,招好多好多小女孩当学徒……等我将师门发扬光大,谁还敢说女子不能学医,敢说医者是贱业!”
楚晏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好志气!”又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帮忙倒不用,只是一个医馆而已,她哥的势力已经足够她在北方横行霸道了,用不着再搭上燕王的排面。
易棠是想让楚晏帮医馆取个名字。
“名字啊……”楚晏凝眸沉思了一会儿,俄而笑道:“不如就唤济世堂吧。”
“但你想收女弟子……这可能有些难,得加些条件。”贫苦人家的女孩子忙着帮家里干活,不可能能来学医;而富贵人家也不会让自家女儿去学医。
易棠眼睛更亮了,忙道:“殿下,我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我给我的弟子们每月发一笔月钱,学成之后再在医馆里为她们提供工作,这样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动心。”
楚晏点头,正要出面给她拨一笔钱,便听满面嫣红的女子说:“我会偷我哥的俸禄养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