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规劝的军官许是没见过这么豁达的主儿,此刻诡异地沉默了下来。百感交集地吸了口气,才记起让士兵去请军医,亲自将这位参军送到了新支的帐篷。
军法虽然不像暗阁的规矩那样严苛,但也不是等好受的。况且,陆允安还失了武功,同个真正的文人没什么两样。
等军医给他换下鲜血淋漓的袍服,洗净伤口,上好伤药时,不分昼夜地奔波了两日的陆允安,已是大汗淋漓,险些咬破自己的下唇。
跟在他身边的亲兵着急不已,但又不敢对楚晏有怨言,只好站在旁边苦劝:“参军,这样的事,有一回就够了……您下次,可千万悠着点啊。”
陆允安连连点头,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老实。
亲兵着急不已,“参军,您您您……怎么不好好躺着呢?”
陆允安挣扎着起身,着急地抓住他的手,“我刚刚抱着的那个匣子呢?”
“什么……”亲兵回过神来,连忙将他按下,不明所以地将匣子给他,认真劝道:“参军,您还是好好歇着吧。”
陆允安此刻已完全听不见旁人的声音,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小匣子,自顾自地傻乐了好一会儿之后,满心欢喜地伸手打开。
是一块羊脂玉的玉佩。
温润剔透,成色极好。
陆允安将玉佩握在手里,终于沉沉睡过去。
*
陆允安这伤,若是要彻底养好,至少也是要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但他只在床上躺了八天,就再也躺不住,闹着要起来。
亲兵和老军医苦劝不得,只好由他去。
“我这是着急为殿下分忧,可不是胡闹,你休要胡言。”陆允安一面指使亲兵重新去拿套云水碧的袍服,一面为自己辩解。
亲兵已懒得同他争执,敷衍地连应了三声是,无奈地按照这位的指示去取了他要的衣服。
“这金冠配不了这身衣裳。”陆允安左看右看,思索再三,道:“换那支竹纹玉簪。”
好不容易束好了发,又支使人再去取新得的那块玉。
终于装扮完之后,陆允安对着盛着清水的盆,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许久,忽而叹道:“可惜——没有脂粉。”
因为背上的刑伤,他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眼下已有了青黑。要是能弄点胭脂水粉,遮一遮就好了。
站在一旁的亲兵:“……”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这哪还是他的参军,分明是哪家阁楼里跑出来的娇小姐吧。
作为下属,他实在不好当面顶撞自己的上司,只能沉痛低头,暗自思索:待会儿是不是要去找个道士买张符?
参军这一定是中邪了!
“赵二?赵二!”陆允安忍着疼踢了他一脚,斥道:“你发什么愣呢?”
赵二讷讷谢罪,“参军,您说。”
陆允安矜持地瞥了他一眼,问:“你说,我与殿下新收的那个男宠,谁更美?”
“啊?”赵二目瞪口呆,堪称大逆不道地伸手摸了摸自家上司的额头,喃喃道:“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起胡话了?”
陆允安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提腿,再踹了他一脚。
赵二立马谄笑着抱拳,“参军,你这是说什么话?那男宠就算再漂亮,也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哪能与您比呢?”
陆允安稍稍满意了些,但心里还是嫉妒得要死——就这几天的功夫,那狐媚子都直接住进殿下的军帐了!
陆允安心中愤愤,咬牙切齿地到了一众军官议事的地方。因为性子豁达,他在军中的人缘一向不错。此刻等在帐篷里的众人见他神色阴沉,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前些日子被罚的事情,纷纷出言宽慰。
陆允安满脸郁郁地寒暄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周围的人见状本欲再劝,但随着帘子被拉开,召集众人来此议事的正主也进了帐。
“参见殿下。”在座众人纷纷屏息敛声,起身见礼。
“起吧。”楚晏淡声叫起,在上首落座。余光一瞥,却发现前些日子刚被罚过的陆允安,也参加了此次议事。
注意到楚晏的眼神外,陆允安不自觉地坐端正了些,朝她露出一个欢欢喜喜的笑容。
还是这么记吃不记打,活像只正摇着尾巴的小犬。
楚晏淡淡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开始与自己的下属们议事。
平阳城早就打下来了,但安抚百姓、清剿残兵、修缮在战争中受损的城墙房屋……这些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况且,战俘营里,还关着一群天天张嘴要饭的废物。
得赶紧和南边的朝廷,拿钱来将这些废物赎回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这些事情的章程敲定。楚晏按照底下人的能力和性子,分别派了任务,然后勉励道:“能顺利拿下平阳,多亏诸位戮力一心,待回到晋宁,孤一定让人大摆宴席,为诸君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