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卿亲自出面,安抚住那几名康国侍卫,暂时将此事压下,同时向宫中递了请罪奏疏,等待帝后发落。
宫中回复很快。
因为事情出在鸿胪客馆,协助守卫的又是乌衣巷,便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彻查;
乌衣巷协助,戴罪立功,务必找出凶手。
又闻此事牵扯到了皇后,皇后为避嫌,自请退居后宫,待嫌疑洗脱之日,再回前朝理事。
秦淮舟接旨赶到鸿胪寺时,是在后半夜。
更夫的梆子声刚刚敲过,一慢三快,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
鸿胪丞又将发现康国使臣尸身的情形,详细给秦淮舟讲过一遍以后,以鸿胪卿为首的鸿胪寺官员,均向着秦淮舟拱拱手,表示鸿胪寺上下定会全力配合。
等没人再说话了,苏露青也从末座站起身。
漠然朝秦淮舟抱拳道,“宫中已下旨,即日起,乌衣巷上下听候大理卿差遣,要做什么,大理卿尽管发话吧。”
话说完,她已经在心里啧出一声。
想她堂堂乌衣巷探事司指挥使,行事办案何时低过头,没想到在此事上,她竟栽了这么大个跟头,尤其是还矮了秦淮舟一头……
丢人啊。
秦淮舟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连日来高强度戒备,看她虽行动上仍是利落,眼下仍有疲色,此刻更像是只斗败了的鹰,翅膀利爪全小心的收起来,倒有些纯然无害的意思了。
真是难得。
不过对头虽式微,他却并未掉以轻心,只略微点点头,便径直问起康国使臣来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来。
听完使臣在鸿胪客馆内的种种颐指气使,又听鸿胪卿说起今晚宫中招待来使的那场宴席:
“……这康国使臣满嘴大放厥词,先说陛下身体抱恙就应该尽快退位让贤,又听说皇后殿下与陛下一同主政,大为不满,学说牝鸡司晨都学不对,说的是屁鸡死沉——”
“最后还问皇后殿下,何时同他一起启程回康国?他会奏请国主,让国主为他与皇后殿下主持婚事。如果国主不允,他也愿意娶皇后殿下做宠妾,体面风光过完后半生——”
“尔等听听,这些话如此大逆不道,辱我大国国威,真是成何体统!”
鸿胪卿今年六十有七,因着宴上只有他出席作陪,因此这些经过也只有他能讲。
等把康国使臣说过的话复述完,鸿胪卿已经气得连连咳嗽。
苏露青毫不怀疑,要不是碍于鸿胪卿这个身份,恐怕他都能指着康国使臣的尸体,大赞一声“死得好!”
同时心中闪过一丝狐疑。
外邦来使来京觐见,按说都是恭敬有加。
以往虽然也听说过有使臣架子过大的,那也是因为使臣之国国力强盛,而中原王朝略显式微,双方有很多条件要谈,这才容忍一二。
据她所知,康国只是西域路上一处要塞小国,且早就被中原的各个王朝打服了。
那这康国使臣闹出这么一摊子事,又是为了什么?
正思索间,听到秦淮舟说,“鸿胪卿先请息怒,如今最紧要之事,是找出真凶,还皇后殿下清名。不知可否先请诸位带路,我们一道去凶案现场看一看?”
鸿胪卿当即答允,给一旁的鸿胪丞使了个眼色。
一行人在鸿胪丞的带领下,来到鸿胪客馆内康国使臣的院落。
那几名康国侍卫已经被带去别处安抚下来,院中一切事物都还保持原样。
包括窗下的两具尸体。
鸿胪丞擦擦头上的汗,“啊,侯爷,这两具尸体是从外面摸进来的贼人。
发现时,他们就已经毙命了。
先前仵作过来验过,这二人是被闻讯赶来的康国侍卫杀死的,那些侍卫只顾泄愤,直接下了死手。”
鸿胪丞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这里面是仵作验尸过后草拟的验尸文书,请侯爷过目。”
秦淮舟接过验尸文书,打开看了看,随手递给一旁的苏露青。
苏露青也没推辞,直接拿过来,仔细看过一遍。
从初步验尸结果来看,康国使臣是自缢身亡,窗外的何原二人,是重伤失血而死。
秦淮舟已经走到那两具尸身前,蹲身查看。
鸿胪丞连忙从身边人手中抢过灯笼,替他照着尸体。
地上的两具尸体都是面朝上摆放的,秦淮舟目光略过第一具,看向第二具,“这女子的脸,也是康国侍卫砍花的?”
“啊……应该是的,“鸿胪丞答,“我等赶到时,那些侍卫还在疯了一样的劈砍,若非苏探事带人把他们拉开,恐怕情况还要更糟。”
秦淮舟点点头,“这两人的身份可查实了?”
“从男尸身上搜到一本文牒,名字叫何原,他有个妻子,叫骆双,应该就是他身旁的这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