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十七年不见,形可仿,事可循,加之与裴相有关的三人突然如此凑巧的相继现身,事出反常,小心些总没错。”
“所以,”她屈指叩了叩琴板,琴板回应的声音凝而不沉,回声悠远却不空,的确是把难得的好琴,“秦侯是把这件事当成案子,准备破获吗?”
“若是案子,苏都知可有兴趣?”
像是知道她会想什么,秦淮舟又补充一句,“此案,线索重合,人证重合,苏都知若感兴趣,秦某自当全力以赴,以占先机。”
隐于无形的激将法,虽一眼看破,但管用。
事情告于段落,她的注意落回被他带回的琵琶上,“这东西,你打算替那边退回去?”
“在别院时,看你听到此事同样茫然,我猜清远伯府的事,并未与我们打过招呼,想来只是清远伯世子一人的主意,”秦淮舟看了看琵琶,又看了看她,“明面上,父亲已说过要认她做义女,侯府的义女,更不该被人如此轻贱,所以,我想请苏都知出面,给他一个忠告。”
侯府的义女,按辈分来说,便是秦淮舟的义妹,同样也是她的义妹,这样处理,不算突兀。
她漫不经心拨着四弦,“你可想好,我出面,可大可小,回头若惊动清远伯——”
“我与你同去。”秦淮舟飞快改口。
她却摇摇头,“请那位来一趟吧,我苏府之中俱是内廷之人,不该乱传的话,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你……”她感觉到对面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问出的话也隐隐带出迟疑,“打算怎么做?”
……
苏露青不喜拖沓,能立刻就做的事,一定是立刻着手去做。
所以当这个决定刚刚在两人之间达成共识,她就差人去清远伯府,将清远伯世子周晋请来。
乌衣巷的都知乌衣使相邀,周晋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乌衣巷的人盯上,也还是立即前来。
周晋被府中宫人引到一处偏院,看到院中烧得正旺的火炉,心里下意识就凉了半截。
等进屋看到秦淮舟也在场,凉了半截的心才算有所缓和。
他战战兢兢与两人见过礼,便小心的候在下首,问,“不知苏都知邀周某来,是为何事?”
“听说你送了把琵琶给裴娘子。”
周晋心头突地跳快几下,疑心是事情败露了,“……是,是周某小时候曾听家中父母亲大人说起过裴相年轻时的风采,对其后来发生的事多有惋惜,如今听闻裴娘子就在京中,从前又擅琵琶,周某斗胆,请人制了一把好琴,赠与裴娘子,也算聊表周某的一番心意。”
“送了琵琶,之后呢?”
“没、没了……”
“没留下什么话?”
“没、没……”
“那就好。”
苏露青径直往下带流程,眼风往秦淮舟那边一扫,秦淮舟立即将琵琶拿给她。
她拎起琵琶,经过周晋身边时,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然后当着周晋的面,把琵琶插进火炉里。
“你送的琵琶,最好的归宿,是在火中,明白了吗?”
“……明、明白,苏都知教诲得是。”
清远伯世子几乎是逃命似的告辞离开苏府。
屋内,秦淮舟走出来。
苏露青听到声音,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仍有些神色复杂的看自己,问,“怎么?觉得我这是焚琴煮鹤?”
秦淮舟呼出一口气,摇摇头,“苏都知快刀斩乱麻,他此后定不会再做纠缠。”
院中火光里,那把精心制作的琵琶被烈火炙烤,琴身因高温爆裂,噼啪的声音听上去与柴火之声无异。
秦淮舟的目光再次从火中转向身影渐远的人。
看她烧琴时决然又慨叹的模样,总像是……曾经于什么时候,当真这么干过。
第69章 第69章
春耕时节,一年里最忙的时候。
开明坊内开垦的农田虽说大部分都已经耕种,但仍有一些田地才刚刚犁完,田里光秃秃的黄褐色与旁边成片成片的青苗成鲜明对比。
“……是啊,花生种子不好弄,我家郎君也是紧着跑了不知道多少个地方,才替娘子弄回来的种子,这不,我家大娘子得了花生种子,立刻就交代下来,一定抢在春耕的尾巴把这些花生都种下去。”
开明坊田地边上,梁眠带着几名伪装成农人的亲事官,忙活着田里的事儿,顺嘴和听到热闹赶过来悄悄地张武侯说着闲话。
“话说回来,还是要多谢张老兄照看我家主人的田,开春水渠也没有淤堵,省了我们再去透开水渠的功夫了。”
张武侯大笑着摆摆手,“嗐,这算个啥,老张和你家裴郎君也算交情深的兄弟,自家兄弟的田,老张能帮着弄的,肯定就帮着弄了,都是顺手的事儿,还谈啥谢不谢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