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平觉得不可思议:“难道他就不怕城中百姓暴动吗?”
谢铭瑄将头发往耳后拨了拨:“滨市幸存者,以女性居多,他自信这些女人就是饿死在街头,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冯叔半晌才幽幽道:“愚不可及。”
现在可是夏天,即便城中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暴动,一旦开始死人,说不好就会出现瘟疫,当年巢市不就是前车之鉴,滨市主居然能掩耳盗铃,为了不向金城低头,一味关着仓门,无视饥荒中的百姓,只管自己吃饱。
“世道艰难,总是不免生出这些荒唐事来,比如李寅,灾变前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渔民,灾变后却进化出主宰的能力,在滨市的权力斗争中脱颖而出,掌管整座基地的生杀大权,然而以他的见识和眼界,其实不足以做这个滨市主,滨市的人跟着他,真是倒了大霉!”
说到此处,谢铭瑄忽然笑了:“这样想来,其实我也不过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登基称帝,建立帝国这种事情,至今都让我觉得十分荒唐。”
“你有这个能力,”冯平认真道,“你让金城的疆域和人口得到了成倍的增长,人们的生活安全且富足,陛下,你总觉得自己是被我逼到这个位置的,但其实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在你选择扳倒周家的时候,这就是一步必行之棋了。”
“也许你是对的吧。”
谢铭瑄心中闷闷的,伴随着身体的变化,她最近的情绪也十分多变,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忍不住去设想,如果她仍旧和周如海在一起,他们会以怎样的心情去迎接这个孩子。
然而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周如海了,他对她充满仇恨,如今自己这副样子,她也不想让他见着,但她确实很想念他。
见她无意谈论此事,冯叔又道:“所以,滨市的事情,我们还是不去救援?”
谢铭瑄看向远方,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去。”她淡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滨市主一天不低头,我们就一天不出兵。”
自从怀孕后,他觉得谢铭瑄的性格似乎变得多愁善感了一些,但此刻,他又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她不光没有变得多愁善感,她的心似乎更加坚硬了。
当年巢市尸腐病时,她冒着感染的风险也要去军区救人,可如今她半倚在软榻上,对数十万人的生命漠不关心,似乎无论死多少人,都是个数字而已。
也许在她决定牺牲自己爱人的那一刻,一同葬送的,还有她内心柔软温和的那部分情感。
滨市低头的消息,直到九月初才传来。
天气渐渐转凉,谢铭瑄已经不再看文件,她觉得很疲倦,穿着宽大的睡袍躺在软榻上,听火吻把重要的文件念给她听,而后记录下她的指示。
“你感觉怎么样?”火吻担忧地帮她按摩浮肿的小腿,“好点了吗?”
谢铭瑄皱眉道:“肚子好像有点疼。”
火吻顿时急了:“怎么办?我去叫医生过来吧?”
临近产期,卞院长和两名产科医生都住在宫里,保证随时能处理谢铭瑄的突发状况。
“不至于,”谢铭瑄笑了笑道,“你太紧张了,最近经常这样,医生说是正常的。”
说话间,一名金焰卫快步走进厅内,在屏风外双膝跪地,大声道:“陛下,滨市急递!”
谢铭瑄使了个眼色,火吻立刻从屏风后走出去,接过信件,拆开看了几行,便大喜道:“陛下!李寅死了!”
谢铭瑄声音有些虚弱,但语气倒是毫不意外:“谁杀的?”
“他老婆……”火吻盯着手中的信,快速转述道,“滨市城中饿殍遍地,滨市主李寅既不接受金城的援助条件,又不开仓放粮,导致城中内乱不断,李夫人大义灭亲,带着城主府中众人开仓放粮,城中的动乱才被暂时平息,政府的人虽然不满,但民意如火,如今李夫人已经掌控了滨市,她代表滨市,表示愿意承认金城帝国的存在,她和滨市的子民,都愿臣服于金城女皇,做您最忠诚的臣民。”
和滨市僵持了近一个月,谢铭瑄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心里一阵轻松,似乎长久以来的精神压力都消失了,但此刻却来不及高兴,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下身似乎有液体流出,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怎么了?”火吻一个箭步冲上去检查她的身体,“怎么回事……我的天,羊水破了吗?”
“小声点,别弄得尽人皆知。”
火吻这才理智回笼,毕竟这件事她已经预想过无数次了,立刻便做出反应:“瑄瑄你等着,我去叫医生!”
谢铭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忍着疼痛道:“通知李天磊,立即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