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决绝之色已现,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梁英哲心脏猛地拽了一下,本能地伸手拉住了她。
谢铭瑄回过头, 刀子般的眼神扫了过去,低喝道:“放开!”
“瑄瑄!”梁英哲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指责你,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谢铭瑄质问道:“你不想失去我的方式,就是让我放弃我努力筹谋得来的一切!当城主和谈恋爱难道是什么水火不相容的事情吗?你为什么逼我二选一?”
“可它让你离我越来越远……”梁英哲强行止住了自己争辩的话头,长舒一口气,混乱的思绪终于开始有序地排列组合起来,“是我的错,不该说这种话惹你不开心,我承认自己在嫉妒,它让我方寸大乱,口不择言,你实现了你的梦想,我应该为你高兴,应该支持你,我想我只是还没适应我们生活的转变,曾经你的眼里和心里只有我们鲶鱼小队的几个人,可如今你要操心的人和事儿太多了,我为自己得不到你的注意力而感到烦躁不安,这是我自己该克服的心理问题,我不该要求你放弃自己的理想,对不起。”
他放弃了自己的立场,言辞恳切,逻辑清晰,似乎一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温柔体贴,事事顺着她的完美男友。
想到二人相互扶持走至今天,无论他今天说了什么,可他毕竟无数次站在她身后支持她,他不光是她的男友,也是她信赖的,愿意交托后背的队友,谢铭瑄面上的冷意稍退。
她是个有些冷感的人,对自己要求极高,但她深知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像她一样目标明确,她该允许人性有软弱、自私和迷茫的一面。
“瑄瑄,”梁英哲的表情有些哀伤,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他更喜欢用实际的行动去践行自己的感情,但此刻,他仿佛陷在泥潭里,什么都做不了, “我爱你,这份感情让我不安,我从没有像爱你这样爱过任何一个人。”
在刚开始的时候,这明明是一段健康的,相互吸引的爱情,可走到如今,他却觉得失去了自己。曾经他也是天之骄子,享受别人的追逐和崇拜,从不在感情中患得患失,梁英哲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能将其归结为,这是一份不平等的爱。
谢铭瑄爱他,不似他爱她那么多。她更像一个神,神不止爱他,神爱世人。
令人悲哀的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却无法像曾经的自己那样,潇洒地放手,他只能用不断地退让,忽略自己内心的不安,以期望留住这份他难以割舍的感情,因为他很清楚,今天如果不是他退让,谢铭瑄站起来离开他,绝不会有一丝犹豫。她有时理智地让他觉得害怕,他想不明白,她这样干脆果决,究竟是因为她本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她确实不够爱他。
谢铭瑄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戾气缓缓压了下去。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在恋人心中的地位是特殊的,他经历过很多人,却依旧最爱你,这种话对于谢铭瑄这种理性思维占主导的人来说,比他此生只有过你一个人更能打动她。
因为这代表对方是通过实践和试错最终找到真爱的,而不是靠运气和一时的多巴胺,前者对她来说显然更具有说服力。
她说:“我今天本来想跟你说……我得到你家人的消息了。”
“什么?”梁英哲猛地站了起来。
谢铭瑄想了想道:“不全是好消息,但……我不擅长安慰人,我希望你内心是有所准备的。”
“他们……我父母……”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液,这个消息他盼了太久,“有人出事儿了吗?”
“周如海刚送来的消息……无论你信不信,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谢铭瑄顿了顿道,“伯父在灾变初期就尸变了,伯母还活着,如今独自住在西街口的井巷,这是具体的地址。”
西街那片儿以前是老城区的菜市场,集各种脏乱差于一体,梁英哲只从那里路过了几次,那时他家有专门的保姆负责买菜和做饭,即便偶尔一家人想一同去采买些日用,也是去明亮整洁的大型商超,从没有踏足过老菜场这样的地方。
“我妈妈自己一个人住在井巷吗?”想到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地母亲,梁英哲有些呼吸困难,“现如今,井巷那里的条件……”
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几乎罢工,谢铭瑄知他原先家中殷实,此刻想问的是什么,诚实道:“是主城的贫民窟,比文昌街的筒子楼条件更差。”
“我……”他的眼眶里几乎瞬间涌上了泪意,“我想去看看她,我现在就想去看看她。”
他不是情绪外露之人,谢铭瑄看他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伸手抱了抱他,低声道:“今天太晚了,内门已经关了,明天行吗?我派几个人陪你去,有什么事儿也能帮着处理一下,你要是想接她来南城,直接住城主府就行,反正这边地方宽敞,安置在你跨院儿主屋的耳房,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她也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