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囚犯们都跑没了影儿,路杳才稍稍有点回神。他抬头看向菲比斯,问: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海水真的灌进来了?”
这号称A星最牢不可破的深蓝监狱,难道是纸壳做的吗,随随便便就被囚犯炸出个洞来。
路杳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然而菲比斯却点了点头,抱歉地看向他:“杳杳,恐怕他们说的是真的。”接着问道,“我们还去找安德烈吗?”
禁闭室在监狱外围。
去找安德烈,意味着他们要逆行迎向汹涌的海潮,十分危险,甚至可以说是主动送死。
路杳不能拉着菲比斯陪他送死。
“要不……算了吧。”他纠结地皱起眉,犹豫着道,“反正海水灌进来后,迟早会把安德烈淹死的。”
菲比斯挑眉:“你想让安德烈死?”
路杳眨眨眼睛,待看见菲比斯诧异的神情,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何等冷酷的言辞。
真是的,都怪那个枭。
他一个善良正直的五好青年,都要被熏陶成杀人不眨眼的丑恶大魔头了。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下意识捂住嘴,拨浪鼓般摇头。
然后,他牵起菲比斯的手,顺着囚犯们远去的方向,也往中心区那边走:“安德烈被关禁闭了,没有参加越狱,不算是逃犯。”
他嘀嘀咕咕,为自己开脱:“身为狱警,我的职责是把他带回牢房,而不是杀死他……”
“咳,就是这样。”
路杳回头看菲比斯,假装很聪明地一点头:“我说安德烈会被淹死,只是在阐述客观事实,并不是我心里希望他去死。”
菲比斯轻笑,揉了揉路杳的脑袋:
“没事,我理解你的心情。”
他家的小可怜,道德感还挺重。
路杳看着菲比斯,心怀感动,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隔着层层通道和铁壁,隐约能听到翻涌的水流越来越近了。
他不敢耽搁,拉着菲比斯一路小跑。
监狱被海水侵蚀的速度比想象得还要快。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空气便愈发潮湿,呼吸间也逐渐充斥着轻咸海盐味的水汽,铁板遭受腐蚀,头顶灯光响起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路上,也撞见过一些狱警或是囚犯。
生死危机下,大家也顾不上互相敌对,一个个都卖命地往中心区跑,场面诡异的和谐。
跑了大半的路程,路杳忽然想起——
“菲比斯,中心区好像是安什的地盘。我们俩就这样跑过去,他会不会拿根麻绳把我们捆起来,挨个抽鞭子。”
菲比斯安慰他:“不会的,安什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吗?不见得吧。
路杳脑中闪过不久前安什将他怼在墙上、火急火燎地对他上下其手的画面,不禁红了脸。
他想了想,没敢把这事告诉给菲比斯听。
他只对菲比斯说:“我觉得安什是有点子坏的。”拍了拍机枪,继续道,“等下有什么不对劲,我们直接给他一子弹吧。”
菲比斯欣然应允,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路杳盘算着陪菲比斯躲到中心区,等安德烈淹死,他就回玩家中心去;菲比斯则盘算着一枪轰死安什,然后叼着杳杳去做坏事。
两人都盘算得很好,谁知事与愿违……
“啪嗒”。
一滴腥咸的海水自头顶滴落,严丝合缝的合金板“轰隆”一声塌陷下来,露出其中纵横交错的彩色电线。
菲比斯眼疾手快将路杳圈在怀中,路杳昂起脑袋,透过菲比斯的臂弯向上看——
电光流窜,火星溅射。
顷刻后,脆弱的系统迎来崩溃,闪光弹般炸裂开来的蓝紫色电光过后,监狱里灯光俱灭,陷入漫长而静谧的黑暗中。
与此同时,路杳脑内响起提示音: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达成通关条件……」
安德烈死了,他即将离开游戏。
可是他们还没逃到安全的地方,菲比斯还在这儿,监狱里这么黑,菲比斯找不到路,会被海水给淹死的。
“菲比斯,菲比斯!”路杳慌得大叫。
“没事,杳杳,我在这儿。”
菲比斯皱起眉,将怀中的路杳抱得更紧。
他能感受到路杳身上骤然出现的、缺乏缘由的莫大不安,并隐隐被此影响到,心跳乱拍。
“杳杳,别慌,抓紧我的手。我对这座监狱了如指掌,我会把你安全带到中心区的,好吗?”
路杳根本听不进菲比斯在说什么。
他揪着菲比斯的手指,指甲很深很深地嵌进去,慌里慌张,恨不得一秒蹦出十个字:
“菲比斯,我要消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但我马上就要消失了……你别在意我,也不要被海水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