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谢仲初的头发还有几缕未白,他深深看了宋回涯两眼,似是有些意外。片刻后应允道:“你小小年纪若真有这等魄力,我做主,带着他们离开。”
茂衡门的老头儿黑下脸道:“这不行!凭什么她认就是她?”
宋回涯淡淡应了声:“好。”
魏凌生红着眼,扑过来要拦她:“师姐!别!”
宋回涯反手一掌,将他拍了出去。
魏凌生猛地后退,脑袋撞上墙壁,昏厥了一瞬,睁开眼,晕晕乎乎地想要起身。
阿勉哭喊着也要冲上来,被就近的武者一把掐着脖子按在地上。
老者怨愤不已,又说道:“你练的是左手剑!”
宋回涯还是笑,顺势换成左手,干脆道:“行。”
魏凌生从地上爬起来,按着后脑,找见宋回涯的身影,正看见她举起一根铁棍,朝着自己左手狠狠捶下。
他吼了一声,吵得宋回涯耳鸣阵阵,紧跟着狼狈跑了过来,浑身颤抖地抱起她。
疼,太疼了。
人是什么时候散去的她都不知道,只顾着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
夜半疼醒过来,魏凌生点着灯守在她床边,一听她出声,便跟着喊一声:“师姐。”
宋回涯神志不清,昏迷中听见他的声音,脑海中想的是白天记在心里的事:“往后再不这样冲动了。”
她还答应了师父,要照顾两个师弟。
“师姐。”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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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宋誓成便回来了。
第047章 鱼目亦笑我
宋誓成满脸风霜,大抵也是碰壁归来。坐在床边对着宋回涯笑了一下。
宋回涯清醒了些,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色,试着想要起身,奈何左手只有痛感,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她心绪异常平静,多年苦学被自己毁于一旦,既无悲愤,也无苦闷,脑子好像转不动了,只沙哑地说:“我想回去。”
魏凌生在一旁浑浑噩噩地站着,听她开口,便满脸苦大仇深地快要落泪。宋誓成将手里的药拍他怀里,弯腰背起宋回涯,径直出了医馆,往山上奔去。
宋誓成的轻功,只在绿丛草叶间发出极轻浅的声音。春花吐芳,鹊鸟穿树,宋回涯看着,忽而觉得生活了多年的不留山,有种单调的冷清。
路过湖边时,宋誓成问:“你是要去屋里躺着,还是陪师伯多说说话?”
宋回涯昏睡了一整夜,没什么困意,抬手胡乱指了一下,宋誓成便背着她走到以前常坐的位置。
鱼竿还放在边上。
宋誓成没有下饵,直接将钩子抛进湖里,架好钓竿后,摸出一块碎裂的玉佩,两手各一半,举在空中,对着湖光看了片刻,郑重交到宋回涯的手上。
宋回涯只觉得这东西眼熟,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宋誓成说:“这不是茂衡门给你准备的什么入门之礼。你师父知道那糟老贼对你不喜,怕他当众给你难堪,便自己备好了一份礼物,提前上山托他转交。那老贼应得爽快,岂料考校你时暗动手脚,最后还想私自昧下,被你师父忿忿抢了回来。送给你,你又不当回事。”
宋回涯将东西铺在手心,右手五指笨拙地翻动,想将它拼回去。
宋誓成看着她忙,怀念地说:“这其实是我父亲留下来的遗物。不算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可他老人家去世得早,除却一把剑,也只剩下这块玉。”
宋回涯愣了下,东西险些滑下去,她赶紧捞住,按在怀里。左手疼得厉害,疼得全身都在发抖,弯下腰,快坐不稳。
宋誓成低声说:“你总嫌你师父瞧你不起,收你为徒是勉为其难,心下其实对你百不待见。可打从你入门之日,她便真心实意地拿你当徒弟,想叫你能在这乱世安身立命。她不准你下山,可山下全是风雨冰霜,有哪里好?你这小猢狲,不识人间草木,又喜一意孤行,头撞南山都不知折返,出了山门,她怕你命不够大啊。”
宋回涯听到后面,已是迷迷糊糊,魂魄仿似飘到了碧天云外,不知要被吹到哪里去。
宋誓成凑近过来,笑说:“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你哭。不然你去你师父坟前哭一趟,叫她也长长见识。”
宋回涯抹了把脸,听着他戏谑却出不了声,只感觉如潮的悲伤突然泛起,眼泪止不住地流。人在冰火交替中煎熬,想起一些事,一会儿想哭,一会儿又想笑。
宋誓成笑容渐渐淡去,望着平静无澜的湖水,心中感慨万种,用意深远地说:“今后,山长水远,回涯,你要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