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之后的周贺南越来越有老板架势,他不再是校园里肆意活泼的那个模样,就像他梳到脑后的刘海一样,改变得一丝不苟。
林缦往另一边缩了缩,嘟囔道:“那也没见我工资高啊。”
她热衷奋斗,但也不是傻子。
上回和公司同事一起聚餐,大家聊闲话,她才发现别人的客户难易五五分,而他们呢,十个客户九个难,至于原因,她毫不犹豫地瞪了一眼周贺南。
没想到跟在少爷身边,福利一点儿没有,还意外收获了地狱般的磨炼。只希望趟过九九八十一难,她能升官发财。
又谈钱。
周贺南下意识白了记眼。
“庸俗!”他直指林缦眉间,大声呵斥,可是酒精上头,让他的手一直在空中打转,之后连将近一米八的身子都有些站不住。
每次都不想管,每次还是伸了手。
林缦苦着一张脸将他拖进了酒店房间。
周贺南不知道,他一沾酒,林缦就会想起他酒后吐血的那一回。也许是第一次看见活人吐血,林缦一直心有戚戚焉,就像此时此刻,她已经开始幻想周贺南半夜吐血吐到没命的样子,奄奄一息,柔弱苍白。
闹出人命可不好,她想了想,决定在这里守一会儿。
“我还是蛮厉害的。”被扔在床上的周贺南自言自语道。他正捏着被子的一角,手指绞在上面,像个小女孩一样漫不经心地折叠着。然而五分钟后也没折出一朵花。
林缦有点可怜他,少爷也不是好当的,该喝的酒一滴都逃不过。
她拨通总台的电话,请他们送些蜂蜜或者解酒茶包上来。
电话刚挂断,就看见周贺南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侧卧着,周正的脸庞趴在手臂上,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她。高粱酒在他眼眶中挥发,林缦只是被注视着都要醉了。
“林缦。”他轻轻叫了一声,空气在升温。
“要是方静姝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后悔啊?”他的惆怅很浓重,就像熬了一个学期都没搞懂化学方程式怎么配平的学生,甚至开始怀疑智商、怀疑人生。
林缦瞬间清醒。
又是方静姝。
周贺南这辈子都打算活在方静姝的回忆里了吗。尽管如此,她不敢问出口,那是人家的爱情。
门铃响起,林缦去拿总台送来的解救茶包。
得不到回答的周贺南在床上折腾出很大的声响,再见时,他已经蒙头盖脸钻进了被窝里。
不久前还独当一面的年轻男人啊,缩起来也只有小小一团。
林缦撕开茶包,烧热水,水开,再泡茶。
而被窝里那一团全程动都不动。他在思考,思考人类是否永远不能得到自己最想得到的。比如你爱钱,这辈子就只能当穷鬼,而如果你爱人,注定一生孤独。
他想告诉方静姝,他在成为大人的路上已经迈出很大一步,能赚钱,能谈生意,有了和爸妈谈判的资本,她愿不愿意回来。
“把这个喝了。”
在他格外想念方静姝的时刻,出现在他身旁的又是林缦。
“你说你干嘛这么优秀。”优秀到所有人都喜欢她,而他的不喜欢仿佛变成了一种罪过。周贺南边说边探出头,他懒洋洋地支起半个身子,茂密的头发早就被蹭成一个鸟窝。
看在他常常替她挡酒的份上,林缦不愿跟他计较,直愣愣地递过解酒茶,叮嘱道:“烫,别洒在身上。”有点像个老妈子,并且还是不受少爷待见的那一种。
尽管如此,我们的周少爷最后还是把茶撒了,他力道不稳,泼了茶后满脸无辜。
“你没事吧。”林缦连着抽了好几张餐巾纸递到周贺南手里,又抽了一大摞擦着床上的水渍。
她担心床单染色要额外付钱,擦得很认真。后来想想其实大可不必,只是害怕多花一分钱的理念已经融进了她贫穷的血液里,很难改变。
视线模糊,模样交叠,周贺南在那一刻将她抱进怀里。
就这样吧,有个人能爱就好了,何必管她是谁。
林缦没想到他也会借酒行凶,一刹那被浓厚的混着强烈荷尔蒙的酒气困住,她不敢抬头,眼睛定在他衬衫第二颗纽扣上。
应该怎么反应,是大喊“流氓!”比较好,还是反手抱回去。
屋子里沉默了几十秒。
“你再不放,我就告诉你妈逼你就范,到时候你就得跟我过一辈子!”这就是她思前想后的答案,她知道他不喜欢她。
林缦永远记得十八岁时周贺南被迫牵她手的那一刻,那张脸,像是苦情戏里被丢进花轿的童养媳。
结果他说“好啊”,明明说得漫不经心,手上的力气却加重了,她被捆得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