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当真是脸色难看至极,可这厢也不是他算帐的时候,他朝小徒弟挥了挥手,小吴公公汗如雨下,见师傅开恩让他带人进去了,顾不上跟师傅多说话,跑过去就扶小太医,“小章大夫,您快跟我过去看看太孙殿下。”
这时候太孙殿下要紧,小吴公公也顾不上师傅心中有多不快了。
他扶着小太医跑了进去。
涉及到始央宫左右的事丁内司不敢管,连问都不便问半字,她就着先前吴公公找她出来的话道:“公公先前想问奴婢何话?”
她乃内宫第一女官,而吴公公则是皇宫内监司司史,整个皇宫的内侍都是他下面之人,听起来两人地位相当,实则吴公公不仅是权力在她之上,连品级也在她之上。
丁内司乃内宫正一品女官,而吴公公乃是特一品,高出丁内司一个特等品级,丁内司但凡见到他,施的都是下官礼,从没有过半丝不恭敬之处。
她为人处事滴水不漏,行事严苛,却待下属厚道,只要不犯错都能从她那得到好处,她自己倒是什么都不图,吴英对这个他接触得颇多的同寅是有几分敬重的,当下收敛了不好看的神色,与她道:“陛下要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一五一十细细道来,我要进去和陛下禀报。”
“是,奴婢知道了。”丁内司欠了欠身,站定后定了定神,略作寻思,便从头到尾,从周女史找到凤栖宫开头,把后面的事仔仔细细与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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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章承林背着药箱去了始央宫外殿。
始英宫外殿乃群臣候顺安帝召见呆的地方,这还是章承林第一次来,他一进去,只见始央殿那新铺的地毯上跪坐着一个美貌至极,脸颊异常红肿的妇人,她腿上则躺着一个躯干高大的瘦弱之人。
太孙殿下……
章承林曾跟着祖父去看过太孙殿下的诊,这下不等小吴公公好意提醒他,他箭步跑过去就跪了下去,伸手探他的鼻息。
好在有气。
他迅速把脉。
章承林今日一人当值,不仅是当自己的值,当的还是太药局主掌,他祖父的好友,半辈子的好上峰鲁怀恩的值。
鲁主掌以为今天也没有什么事,叮嘱他两句就回家去了。
这人他今晚要是救不过来,太药局危也。
大势不妙,章承林一跪下来心神皆在太孙殿下一人身上,无视了殿中的所有人,在探完脉发觉人不仅有气,还有意识的状态下,他忙把背上药箱解了下来,掀开药盖急急和那躺在美妇身上的人道:“太孙殿下,鄙人乃太药局副主掌章立人之孙章承恩,我师从澜亭,就是曾经替您看过病的澜圣医,我是他唯一的一个徒弟,三岁就拜他为师,请您放心,我家世代行医,且拜名师学医已十五年载,十八岁那年就从师傅那出了师,我这就给您施针了,您什么都不要想,您会昏过去一点时辰,稍后就会醒来,放心,我会救您醒过来。”
章承林说着,针已到他手上,他朝那美妇告罪拜了一礼,“夫人,得罪了。”
说罢,他的针朝卫诩胸口扎去。
“啊,梅儿……”抱着她儿的刘氏惨叫,回头叫了身后跪坐在她身侧支撑着她身子的儿媳一声。
“母妃,梅娘在。”佩梅眼早已红透,满是血丝,她含着泪抱着把头埋在她肩上不敢看诩儿惨状的婆母,心就像是被刀劈作了两半一般,疼得她痛苦不堪。
还好她来了。
她若是不来,诩儿岂不是只能一个人陪着他的母亲生生熬着这一切。
大夫的手下了一针又一针,佩梅只觉自己脸上的汗落入了脖颈,许是太多,它们汇流成何往下滴,滴到了靠在她肩头的婆婆脸上。
她低下头,看到了泪流满脸的婆婆。
佩梅憋着泪,下巴在婆婆肩上蹭了蹭,又深吸口气,坚强地抬起头,看着小太医下针。
她听到了,这小太医师从澜亭。
澜亭是她宛娘表姐的亚叔,是宛娘姐姐的第二个父亲。
佩梅不知道这小太医是不是认识她,她此前就没听说过苑娘姐姐的亚叔有当太医的徒弟,她憋着泪,颤抖着嗓子和小太医道:“你是澜圣医的徒弟吗?我叫佩梅,我是苏苑娘的表妹,我姨母家中排行老二,为二娘,我二姑父叫苏谶,乃德和郎,我表姐夫是,是……”
是禄衣侯。
可佩梅说到这时,眼中眼泪翻滚欲出,她不敢哭,婆母在她怀里,诩儿还在他们母亲的腿上,她不能哭,是以她止了话用力憋住了眼中的泪。
佩家最不喜攀亲戚,且耻于樊亲戚,佩梅一直以来以为自己也是如此,可时到如今,她发现她身为佩家女的傲骨在诩儿的性命之前已化为了灰骨,她太渴望小太医认识她了,会因为此从而救下她的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