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
袁朗嗓音沙哑,他侧头望着许三多,胸口仿佛破了一块,随后,他迟缓地扭过头,看向蹲在地上的犀牛。
犀牛把手伸过头顶,竭力表达他的无害:“我、我没有想要……”说话间,他的腿暗自发力。
袁朗根本没有看,却仿佛什么也知道,他把许三多细致地放在地上。
“等我一下,很快。”他低声安抚道。
许三多轻轻“嗯”了一声,哪怕只能躺在雪中,却也足够他快乐得如躺在云上。
袁朗摸摸他的头,转身,缓缓走向犀牛,每一步都仿佛极尽丈量,规律却重若千钧。
人生第一次,犀牛感到非常、非常重的压迫感,他咽了咽唾沫,竭力压制住恐慌,脑中琢磨着如何解释,突然,膝盖上一阵痛意袭来,他惨叫起来,半边身子摔到地上。
袁朗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犀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这时,另一只完好的腿也忽地一弯,又是一声痛呼,犀牛汗津津地跪在地上,蜷缩着。
也是毫无征兆间,许三多看见他的队长踹断了犀牛的腿。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恐怖的队长,看不出来发怒,却是海下的火山,浸透了海水而翻滚着爆发……
犀牛的脸因为疼痛苍白至极,可真正恐怖的事还在后面。
因为一种熟悉的、冰冷的触感,抵上他的额头。
他瞪大了眼睛,缓缓抬起头,那枪口也默不作声地依着,直到视线中露出泛着金属光芒的黑色枪身,和同样黑色的眼睛。
“你真敢……”袁朗像是在叹惋,低语,“……胆子真大。”
犀牛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他最熟悉的、亡命之徒们的疯狂,他终于开始感到害怕,浑身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我、我……”
袁朗似乎并不想听他解释,因为他随即说:“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许三多和犀牛双双怔住,谁也没想到会是那一步。
犀牛强忍恐惧,但是他强做镇定:“我打听过你们,先生,你们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我们是烂泥,但是先生,你们和我们不一样,不会随便杀人,我接受您的审判,完全接受。”
“队长!”许三多用细微的声音喊他,“队长……”
那只黑洞洞的枪口稍微向左偏移,落在虚空中。
犀牛松了一口气。
袁朗的注意力放在许三多身上,他把他掺起来,让许三多靠在自己的胸前,声音轻的像是怕把他吓坏:“能站稳吗,来,靠着我,对。”
“想说什么?”
许三多倚在队长身体上,被他的左臂紧紧环绕,天真地问:“我们会把他送上法庭,是吗?”
袁朗舒展地笑了:“闭眼。”
“怎么?”
砰——
随着耳膜那声巨大的爆炸声和突然黑下来的眼,许三多身体一震,然后剧烈颤抖起来。
犀牛的额头出现一个枪口,他缓缓向后倒去,瞳孔中还残留着不可置信。
袁朗垂下拿着枪的右手,目光冷淡而怜悯。
被战术手套遮住上半张脸的许三多,剩下的半张脸上,一道水痕从被遮挡的部分流下,迅速被冻成浅白色的霜痕。
被袁朗松开时,许三多的身子差点就要滑下去,袁朗及时揽住,这时他看见许三多脸上的泪痕,他下意识想用手抹去,可自己手上沾着不知何时溅的血,他只好颓然地垂下。
洁白的雪地上,犀牛躺在上面一动不动,后脑缓缓渗出鲜血。
许三多鼻子猛地一酸,他捂住自己的额头,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袁朗很镇定:“走吧,雪下得更大了。”
“他呢?”
袁朗漠然地看了一眼尸体:“放心,我们离开后,痕迹会被雪埋上……柯加西从来不缺死人。”
他对许三多说:“来,我背……”
话冻在半空,因为许三多看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袁朗的神情忽然变得模糊,一点酸意从眼中泛开,这一切发生得突然,在许三多看过来时,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他向前走了两步,蹲在许三多身旁。
诚然,他有许多话可以说,让许三多相信他有充足的理由,让许三多不要怕他……尽管,有种阻力让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袁朗定了定,正要张开嘴,可是下一秒,他就怔在原地。
因为许三多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扑到他身上,在他怀里颤抖,他摸索上袁朗握着枪的手,两只同样冰冷的手碰在一起,袁朗不由松开手掌。
那只杀了人、沾了血的枪被许三多握住,他抬起眼,用坚定的目光凝视袁朗。
“队长,我向你汇报,出于自卫,我杀了犀牛。”许三多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