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叹了几声气,再抬起眼时,难免带了点轻松,即使他自己不愿意承认,冯理打心底是期待胜过遗憾。
他对自己说:能怎么办呢?不如好好欣赏我们许教官的表演吧。
他们不知道,许三多和袁朗擦肩而过时,袁朗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低声说:“别放水,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不过许三多不用猜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身影一顿,微小的点头动作被袁朗纳入眼中,袁朗总算满意,拿起计时器,“准备一下,听我指令。”
“是!”许三多应道,在铁丝网前热了热身,他最后看了一眼南瓜们,心里想:实在对不住了,我得服从命令。
准备好后,许三多闭上双眼,慢慢吐出一口气,再睁眼时,目光已经变了。
那目光不着一物,除了瞳孔深处的目标,其余已悄然黯下。
“开始!”袁朗喝道。
与此同时,齐桓拧开阀门,喷洒成雾状的水冲许三多兜头而下。
突然间响起的喷涌声和淋下的水雾是干扰因素,南瓜们只晃了一下神,再眨眼时,竟惊讶地发现许三多已跃出去,模糊的身影像只野豹,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以一种似乎漠视了头顶铁丝网的速度精准而快速地伏行。
人们恍惚间以为豹子在奔跑,这奔跑因过分纯粹而透出某种冰冷的优雅,在雨雾中忽现忽隐,像是闪电于密云中惊炸又消隐。
南瓜们几乎是失神地看着,当人体的绝对力量展现,就会爆发出一种协调而自然的美感,冯理已经目眩神迷,或许自己心底另有隐晦的迷恋,震耳欲聋的心跳中混杂了一丝别样的频率。
不消片刻,许三多已握上枪械的零件,冷硬的黑铁在手中翻转,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上一眼,只盯死了靶子,指腹一抹,抬手,毫不犹豫地开枪,击中目标。
“砰——”
枪声响起,唤醒众人的神志,他们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在屏息。
所有人注目下的许三多,已垂下手腕,虚攥着枪,安静地低下头。
袁朗按下计时器:“齐桓,去数个靶。”
吩咐完齐桓,袁朗这才转头看向已成了个泥人的许三多,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只在许三多身上一触后,视线便转到南瓜们身上,他们的表情俱是难以言喻。
没人说得出话来,齐桓的报靶声化成激流涌进众人的耳朵里,使他们的脑袋嗡嗡作响。
……老A,竟能强到这个地步吗?
在这种死水般的沉默中,袁朗走上前的声音显得尤为明显,他们抬起眼看他。
袁朗面无表情,被黑色半指手套包裹的手划向许三多:“你们要的证明。”
南瓜们面面相觑,垂下了脑袋,冯理没有收回投向许三多的目光,事实上,他应当庆幸自己没有看向袁朗,否则会在自己的表姐夫眼中看到与自己相似、却更为覆水难收的存在。
南瓜们没了脾气,在实力能够碾压你的人面前,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们苦笑着看了看彼此,彻底服气了。
许三多静悄悄地走到袁朗身边,后者仿佛没发现,朗声道:“说真的,我有点烦,陪着你们一群小孩过家家,但上边的命令摆在这,是时候给你们看点大人的东西了。”
“就到这吧。”袁朗命令他们解散后,才转向齐桓和许三多,让他俩跟他去趟办公室。
许三多打开步子就要走,被袁朗叫住,袁朗没看他:“回去换身衣服,十五分钟。”
许三多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泥泞:“是。”
等许三多换了身干净衣服,回到队长办公室,敲了敲门,听到“进来”两个字。
他进来看到的就是袁朗靠在椅背上,闭目听齐桓和的汇报。
“基本上就是这样。”齐桓合上本子,“按你的吩咐,没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袁朗捏了捏鼻梁,眼下现出淡淡的乌青,他对齐桓的报告不置可否,嗓音沙哑地问齐桓:“给根烟,我的都抽完了。”
齐桓从兜里抽出一盒,扔过去。
袁朗兜住,摸索出一根点上:“许三多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是有个事想汇报……”许三多说。
“嗯,说吧。”
许三多把那天和冯理的相处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担忧地说:“选拔开始之前,我就和冯理有过接触,我感觉现在冯理好像不是很怕我,队长,这样会不会对练兵有什么影响?”
袁朗仿佛来了点精神,他撑着脑袋,眸光微亮,像是感到十分好笑地反问:“怕你?”
齐桓没忍住笑了一下,许三多可听出队长的嘲笑之意了,意思是认为自己就不招人怕呗。许三多不服气地瘪了个嘴,事实上他觉得继前两天之后,自己要成为南瓜们眼里最可恨的教官了,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