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复杂。”张扬评价道,他也爬上床,没一会儿临床就响起了鼾声。
许三多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睁了一会儿,自讨没趣,也闭眼睡去。
次日,他正在里间坐着,刚刚看完一本书,外面传来袁朗的声音:“许三多?”
许三多把书页合上,探出头看,发现袁朗已经穿上衬衫,正在打领带,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怎么了?”
“准备一下,把这份文件带上,刚刚电话通知说要开党组会,我们马上出发。”
“好。”
两人都是行动迅速的人,一个大跨步走在前面,一个小踏步跟在后面,袁朗看了看许三多,眯眼笑了:“你怎么还这样走路啊?在柯加西不露馅?”
许三多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组长说,不怕露馅,因为我是个很标准的退伍老兵的样子,越明显越不被怀疑。”
袁朗挑了下眉,不咸不淡道:“哦,这样,楚成峰还挺有见识。”
“那你在柯加西过得还好吗?”
“还好。”
如果是过去,袁朗肯定会戏谑地逗弄许三多“就不能多说一点?”但是现在的他止住口,没再说什么,这使得两人仅仅能停留在这一寸,再向下扎,扎不进去了,许三多也像毫无察觉似的,维持着一寸的距离。
明明离开时都是冬季,如今,柯加西依然冰封,老A却已飘绿了,许三多跟在袁朗后面,在他的心神开始飘散时,一声巨大的刹车声忽然震响。
许三多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来处,一辆失控的军车在他瞳孔中越来越近,腿部肌肉绷紧正要弹出,突然被一股强大拉力带着向旁跌去,重重摔到袁朗的身上。
身下人的胸膛大幅度起伏着,许三多还没回神,余光瞥见袁朗绷紧的唇角,他一怔,赶紧撑着地面坐起,袁朗仍维持着半摔的姿势,用一只腿支着地面,许三多看不清楚他的神色,问:“队长,队长!”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比他速度更快的是两个惊慌失措的兵,他们把车子止住后,跳下车来扶人。
凑近了才认出是袁朗,两人齐刷刷地白了脸,胳膊抖着去扶袁朗,边慌乱道:“大队,你,你……没事吧。”
袁朗这才动了,搭着许三多的手站起来,他一起身,所有人都看出他一只胳膊的不自然,似乎为了佐证,绿色的军装侧有暗色在蔓延,袁朗手臂出血了。
“没事,被刮了一下。”袁朗拍了拍身上的灰,往旁边一望,许三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方才跌倒的地方有块玻璃碎片。
许三多顾不得上下级观念,伸手去碰袁朗受伤的胳膊,但又担心自己的动作让他更不舒服,手指犹豫着缩了回去。
那个兵还在道歉着,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刹不住车了,袁朗淡淡道:“去找检修的人,看看是哪里的问题,该修修,该换换。”
许三多一直盯着那块伤,总觉得痕迹在扩大,他忧虑之时,袁朗已自顾自拖掉外套,露出被血浸透的衬衫,看了看,对他说:“今天出门得看看黄历,得,会也别开了。”
“介不介意陪我去趟医务室?”
许三多冲入医务室,从里间寻到外间,愣是没看到队医的影子,他无措地站在原地,喊:“吴医生,吴医生?”
“人不在。”垂着胳膊的袁朗跟着进了过来。
“我去找他!”
“行了行了,搜搜他桌子,看有什么能用的。”
最后找到一些酒精,碘伏,绷带之类的东西,许三多已出了一脑门的汗,他报着这堆东西放到床上,让袁朗坐下,袁朗解开扣子,直接把衬衫脱下来,半晌的功夫,布料和伤口黏连在一起,他这样粗暴地扯下来,又涌出一股鲜血。
奇异的是,袁朗神情漠然,仿佛那根本不是他的身体,许三多诧异地仰视他,他脸上才呈现出微末的痛感,至少,像个活人了。
许三多无暇深思,呈现在他眼里的伤口有几公分之长,不知道是否需要缝针,在吴医生回来之前,他小心地拿着棉签,给袁朗消毒。
“疼吗?”他问。
其间,袁朗一直盯着他的头顶,闻言轻轻“嘶”了声:“有点疼。”
“那我轻点。”许三多更放轻了力道,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了几道灰,看上去有点滑稽,他恍若不觉,袁朗指尖动了动,还是没抬来。
不久之后,吴医生急匆匆赶过来,把外套一脱,就来给袁朗检查,说是要缝针,袁朗没啥表情,许三多倒是提心跳胆的,等漫长的处理结束后,太阳都落山了。
吴医生抹了把汗,说:“好了,接下来几天,别做剧烈运动。”
然后才转向许三多,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三多小同志,打眼一看,把我吓了一跳,又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