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友们照样把许三多拉过来嘻嘻哈哈玩闹,许三多听任着,微笑着,既然迟早要走,每一天都格外珍惜,这是他最近最快乐的时候了,好像一说要走,人的很多事就释然了。
有时候,冯理也会来三中队找他,冯理的话不多,许三多浇花时,他就坐在花坛边,攥一把小石子百无聊赖地抛。
这个年轻人在和袁朗对峙后变得过分谨慎,他还想劝说许三多别掺和此事了,但不知怎的,面对许三多的脸,话就说不出口了。
不说就不说吧,好在,许三多说要离开,看起来只是一种单纯的幻想,几乎没有可能,冯理认为袁朗不会放他走,当他意识自己这个直觉后难免心绪复杂,嫉妒,却也难掩窃喜。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只要肯等到明天,明天就会更好,不是吗?
看着许三多忙忙碌碌的背影,冯理郑重地想道,我们会有新的开始,到时候,重新认识一下吧,许三多。
许三多的生活就温温吞吞地过了下去,他面上总是很平静的,直到收到史今的回信:“你觉得是对的,就去做,下锤都敢了,其他的有什么难的?”
对着这封信,许三多终于泣不成声,他在宿舍里无声哭着,然后抹掉眼泪,把这封信好好收了起来,班长让他勇敢,让他坚信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许三多忽然意识到,人生不过就是一次次的落锤。
自此他守好了自己的心,不再去想退路了,就这样坚持到了袁朗回来。
袁朗回来那天,天气晴朗,气温却达到今年冬天的最低点,许三多是从队友们那里听说袁朗回来的消息,他们随口一说,然后便讨论起天气。
“这小风刮得,把人刮下层皮。”
“去年的冬天就挺冷的。”
“听说是有寒潮,新闻里说冷气流提前登陆了。”说话的是吴哲,“你们看,三多脸都冻白了。”
许三多把苍白的脸埋进帽子中,他朝大家笑了,听到心里一个声音在说:
要落锤了。
他知道时间到了,吃完饭后,他平静地告别了战友们,返回宿舍拿上报告,然后去找袁朗。
走了一半,才想起他已换了办公室,凭着惯性去找,恰恰走了相反的方向,许三多没有办法,只好折返,于是等他到达袁朗办公室时,已临近黄昏。
办公室的门开着一条小缝,夕阳模糊的余晖倾泻而出,许三多敲了敲门,他站在门口,地上也是一道金黄的长影。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许三多推开门,里面果然没人,暮色从大块玻璃投入,给地板、书架、桌上打开的笔记本镀上一层金,满室寂静,落日余晖,倒是漂亮,只是冬天的落日多少有些发冷。
许三多反手合上门,坐到沙发上,队长明显是回来过了,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无论如何,他会一直等下去。
夕阳更西沉,不知过了多少,许三多已感到丝丝冷意,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规律,沉稳,放松。
门内,许三多脊背挺直,膝上放着他握紧报告的双手,脑中已浮现出队长推门的样子,在他想着自己要做什么表情时,那脚步声却突然消失了。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距离门板十几公分时,袁朗正欲推门的手顿住,他侧首,似是倾听,似是感受,然后果断而迅速地推开门。
许三多正坐在沙发上,随声看过来,因为突然的开门而显得有点惊惶,却很快镇定下来,倒是袁朗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好久不见啊,许三多。”
袁朗刚从外面回来,带了满身的寒气,这间满是夕阳的屋子稍微温暖了他,他不禁惬意地叹了口气,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许三多回答说:“好久不见,队长。”
袁朗低头笑了一下。
“才忙完……”掌握权柄,道阻且长,权力场是另一个残酷战场,偶尔,袁朗会感到寂寞,但是权力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如果他真的有一天能去拥抱许三多,它将会是最好的礼物。
推开门后看到的一切,他想,好像不必走那些路,直接把梦成了真……尽管袁朗知道这不过是幻觉,仍不禁柔和了脸庞。
“一场接一场的会,没完没了了,好在碰上我的几个老战友,大家还能聚一聚,说说话,就这一件好事。”
“烦的时候呢,我就想想怎么给你们加练。”
“可是,你现在是大队长了。”许三多小小地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该叫你大队呀?”
“大队长,大队长。”袁朗重复了两遍,状似随意道:“其实我更想你叫我袁朗。”
许三多摇头,只是说:“那怎么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