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裴家也是龙潭虎穴,裴燃自己都是个黄口小儿,又如何照顾她?
他将人养得那般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才情过人,难不成是给他裴家众人磋磨糟蹋的?
谢西泠揉碎线报,恶狠狠丢出窗外。
对了,他该去接她才对。她定是被困在雨中,毫无选择,才不得不同那小子暂待一处。
是了,她从没有过更多的选择,所以这么多年才只能苦苦守着那一人的约定与誓言。
他心中思绪一定,连忙跨步往外走,刚走出两步,就变成了疾步而行。
他冲入雨幕,顾不得撑伞。乘马车太慢,他选择了更快的骑马。
郊外有谢家的庄子,他可将人带到庄子上暂避一夜。至于旁人如何,不是他该操心的,他只需照顾好自己的人就是。
他从不是什么大善人。
骏马在暗夜中冒雨疾驰。
谢西泠一口气登上山,由暗卫领路,寻到寺内后山的小院。
宝华寺无对外供寺庙香客留宿的客房,但如遇意外,比如今日这样的大雨,也能腾出一两间禅房供人落脚。
但他们二人眼下却在同一间。
屋内烛火将两道身影照在窗上,从外看,就像两人紧紧相依似的。
谢西泠想过千百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料到眼前这种。
他从未想过,她会这般轻易地原谅裴燃,更未想过两人会有如此快的进展。
心中恪守的身份与信念,忽地如雪山崩塌,将他砸的后退一步。
他以为自己能够坦然接受她的一切选择,可到头来,他发现一切不断重复的箴言,不过是麻木自己的欺骗。
他从不曾真正只安于以长辈之身,默默守在她身后。
“嘭”地一声。
他用力推开眼前紧闭的木门。
那一瞬,他心中喷涌而出一股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狂喜。
像是等这一刻等了许久。
玉山将崩。
然后,他看清了对面屋里的人,以及听到了身后熟悉的音色。
隔着雨幕,前所未有的旖旎缥缈。
“表叔?”
屋内的,不是她和裴燃,不是她和任何旁的男子。
她在自己身后。
他忽地转身,准确无误扣上那条细腕,一言不发,拉着人往山下走。
屋内,与小沙弥同处一室正在给季云芙打扫房间的裴燃目睹全程,一瞬间血气逆流,唇舌间尝到腥甜的滋味,但口中苦涩比不及心中苦涩之万一,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的心仿佛也随她而去了,留在胸腔的,只剩再不会跳动的血淋淋的窟窿。
谢西泠一路将人带下山,自走出庙门后,他便主动接过季云芙手中的油纸伞,替她继续撑着。
若换了寻常,季云芙一定能察觉谢西泠此刻的情绪不太对劲。
可眼下她心思繁重,心中委屈难忍,便未曾发现端倪。
下山时,雨渐渐停歇。
谢西泠将人抱上马,他则牵着僵绳,往庄子上走。
抵达庄子时,已彻底入了夜。谢九提前来打点好了一切,二人直接入住即可。
庄子不大,两人屋子比邻,谢西泠将人送到门口,却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
生平第一次,他彻底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并决心付诸于实践。
在侄女仰头望向他忽然落泪之时,他卑劣地,充满私心地,将人拥入怀中。
这般动作,仿佛已在脑海行过千万遍。
他一手紧紧扣着她的腰肢,一手按着她的脑袋将人压在胸口,这样的姿势早已超过叔侄的界限。
“哭过便好了。”
“云芙,忘记他好不好?”
“以后我来照顾你。”
他看着远处巍峨的高山,枯叶飘落,似在这人间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他将爱意揉进风月,从此山河可表,天地可鉴。
而怀中人却毫无防备,更不懂他话中直白的真意早已越过红线。
季云芙傻傻地点头应“好”。
第22章 占有欲
其实季云芙根本没听明白谢西泠说了些什么,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连日来积压的泪水,皆在这一瞬爆发。
两人从小相伴长大,过往十数年的感情, 她怎能不难过, 又如何是一句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最难捱时, 她不是没想过为他妥协。她清楚裴燃对自己的情意,绝非一个凭空出现的周子瑜便能影响。更何况,周子瑜剑走偏锋,无疑是将裴燃推得更远,裴燃对她的怨恨, 只会随着余氏的包庇偏帮而逐渐加深。
她太了解裴燃,所以她明白,也许终此一生,他都不会对别的女子生出爱意, 但恨意会被岁月磨平, 待当初的怨怼不复存在时,他对周子瑜还有数不清的责任。
他们两人注定要纠缠不清,绝不是他一句轻飘飘将人娶回府, 养在后院,再不踏足她房门一步那般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