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司锦年软乎乎的耳垂:“原来是想听我咳咳……讲故事……”
“司循?”
“嗯……”
“不要睡,睁开眼再看看我。”
“锦年……我听你的……”
虽嘴上答应着,但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含含糊糊没说几句,便脖子一歪,倒在司锦年怀里睡了过去。
“司循……”
低烧不退,意识时有时无,若放在从前根本不是什么大病,可如今看着爱人受牵连得不到医治白白受罪,司锦年学医多年百无一用,心疼的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有命活着,他以后绝不会再射杀大雁。
耳边又回荡起声声哀鸣,他走到户外散心,想去把拔下来的毛挖个坑葬了。怎料,刚一走到湖边,就见那堆血腥的羽毛旁倒着一团灰物。
仔细看去,竟是那只他赶走的大雁。
大雁的脖子紧紧贴在地上,他们用餐多久,它就凉了多久。司锦年不知道它是怎么飞到同伴的羽毛旁死掉的,只觉心头一棒,脑子混沌一片。“哇”的一声扶着旁边的树干,撕心裂肺的吐了起来。
第104章 最后一面
半个月后,一场雨夹雪将大地正式带入了冬季。
方仲伟提议的路线节约了许多时间,才让军队未损一员的出了祁县地界。作为年少有为从军校毕业不久的高材生,他虽不看好沃洲国政府,但因自始至终都是受司循资助,他对司锦年忠心无二,出谋划策从未有丝毫保留。
“高也治那个狗东西走不了水路,我们只要翻过这座山炸了吊桥,他就很难再追上我们了。”
“我妹妹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不过距离上京越来越近了,殿下应该很快就能跟公主会合。”
司锦年赞同他的想法,当晚下令原地休整,明早按计划兵分两路。
趁夜色黑不见五指,司锦年悄悄摸索到河边洗尿布和脏裤子,怕再有上回偷袭的事,饶是已经加了一倍的哨兵,他的心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这里植被相对从前茂盛一些,寒风习习的声音在静寂中也格外明显,司锦年手在冰凉的湖水里泡久了有些发僵,这段时间每天背着司循赶路,腰也被压的有些直不起来。
他打了个哈欠从湖边站起,正要收拾东西回去睡觉,突然细密的脚步声闯入他的耳朵里。
司锦年迅速躲在石头后面警觉起来,趁着天黑谁都注意不到他时,仔细分辨到底是什么远处悄悄靠近。那些熟悉的车轮声再熟悉不过,不正是高也治团座最引以为傲的山地炮吗?反应过来黾东军这是又要搞偷袭,司锦年提早一步叫醒所有人,紧急往吊桥那边转移。
时间紧迫,除了武器什么也来不及收拾。
司锦年安慰司循不会有事,突然一枚炮弹就在他们十米之内的地方炸开:“趴下!”
飞沙走石,火光四射。
好在他们提前都离开了帐篷,才没有受伤。
方仲伟等人领命埋伏阻击,为司锦年他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转移。一路上司循在背后紧紧搂着司锦年的脖子,怕他分心自己耽误正事,就暗自忍耐胸口一波又一波的刺痛。
“司循,再忍忍,很快就安全了!”
仿佛知道他会不舒服,司锦年沙哑的声音带了哭腔。
司循近乎一滩烂泥贴在他的背上轻轻摇头,他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呛咳不止,狠狠咬了舌头一下强打起精神,抬手擦了擦司锦年脸上的灰尘,算做回应。
“司循,你身上还有药吗?”
司锦年气喘吁吁的停了一下,突然想到装药的包袱慌乱之下可能没拿,眼中满是慌张。
天色昏暗,靴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泞里,司循早就知道那些赖以生存的西药还丢在帐篷里,但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于是打定主意骗司锦年道:“我很好……有备用的……别担心……”
司锦年还想细问,不过下了雨后路况实在不好,他们又是摸黑,一个走神就差点滑倒。摔了他是小,司循的身子骨可经不住。司锦年再不敢分心,司循也趁刚刚那场意外,皱起眉头使劲捶了下胸口。
心气翻涌,不断有血腥涌到喉间。
司循紧紧抿着嘴不敢咳嗽,他的意识模糊,脸色青白,双眼微微上翻。不知又跑了多久,渐渐的连疼的感觉都没有,好像身体置身于大海之上,天地旋转混沌无黑无白。
“司循、司循……”
依稀听到熟悉的呼唤声,却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司循不知道自己心脏病发作后坚持了多久,只记得此生看司锦年最后一眼是在一大片芭蕉叶下,他的小朋友哭的像只红眼的兔子,他却喉中嘟囔连最简单的安慰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