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在裴迹幽邃的眼神示意中,赵时一脚油门追上去了。
其实,宁远不想送的,但里面那几位醉的不省人事,也帮不上忙。曲同舟又明显为他“买醉”,搞得他不送,里外不是人。
而且,他本来是打算将曲同舟扔上车就走的。
没想到被司机叫住了,“哎,小伙子,喝醉的我不拉哈。到时候说不清家门,又找不着道,出了事儿再赖上我,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你得跟着去送。”
就为这,宁远才上了车。
临到半路,才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酒吧,只得叹了口气,打算送完人再回去取。
汽车飞驰,后面跟着的那辆也一路追到曲同舟家门口,在小区隐秘的拐角停下。
赵时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个短程望远镜,递给裴迹,“老大,要不,你就在这儿看?”
裴迹睨了他一眼,强忍住想窥探的冲动,硬是没接。
赵时在心底暗自赞叹,不愧是裴总,够硬气——这都能忍住不看?他倒是也没客气,自个儿抬起镜面来,细细的瞄着人影。
“老大你放心,嫂子就不是这样的人,顶多送到门口就回去了。”
直至两人消失在门后。
赵时傻了眼了,“……”
不是,真上楼了?
他撂下望远镜,扭过头来看裴迹,在那种极为复杂的神色中,多读出一丝诡异的嫉妒和伤心来。
赵时急中生智,“我有办法,老大。”他手忙脚乱的摸出手机来,指着宁远的号码道,“我给他打电话,查起记录来,明天我就不回大厦了——中场退出会议,有汇舟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裴迹沉默了片刻,又抬眸睨他。
赵时被盯得头皮发麻,愣在那儿没动。
直至裴迹不耐烦的出声儿,“还不快打?”
——“哦啊,好,我这就打。”赵时慌乱拨出手机去,长久的嘟声儿显示着无人接听的回应。
每嘟一声儿,裴迹的心就沉一下。
“兴许是没听见?……”
连打了三个电话都不见人接。
眼见找补不过去了,赵时只得哑声熄火,尴尬的清清嗓子,把头扭到一边儿去了。
车窗外秋叶萧瑟,黑影弥漫出冷雾,草面上的霜层过裹的浓重,连心都跟着坠下去了。
“……”
裴迹默不作声的点了一颗烟,摁开半片车窗,迎着寒气轻轻吐了一口烟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思不自觉的游离。
“裴总,要不咱上去?”
“上去?”
赵时想法也简单,只要上去打断那两位,生米煮不成熟饭,一切都还好说。大不了吵一架,冷战几天,瞧着他们家裴总对人家那个心疼劲儿,估计没几天就好的蜜糖样了。
犹豫一阵儿,赵时还是选择先试探下自家老大的口风,便问,“如果……真有点儿什么,您是怎么想的?”
二十多分钟。
就这么沉默了二十分分钟,直到烟头一颗接着一颗的摁灭,烟味儿浓的呛喉咙,辛辣逼得人眼酸,裴迹始终没回答。
眼底的浓重情愫湮灭在寒风里,沉厉的脸色瞧不出喜怒来。
久到赵时都忘了自己问的是什么,裴迹终于开口了。
“真有点什么,那也是他的自由。”受了烟染的嗓音沙哑,平静的听不出更多情绪,“我们还没有确认关系,他想跟谁在一起,那是他的选择。”
赵时皱了眉,似乎无法理解,“所以……您就不生气?”
“那是我的事情。”
——愤怒,嫉妒,占有欲,酸涩,渴望,想念,在没有被允许的情况下,都只能自个儿咽下去。
没有人要求他,是他要义无反顾的、心甘情愿的献祭爱。
所以,他不能借这样的爱要挟、束缚和占有他。
沉默的氛围冷下去,寂静的能听见草丛的虫物翕动。
没听见下一句解释,抑或想象中的怒火,只听见那句“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所以,赵时感觉自个儿完全困惑了。
没听懂,但他也没好意思再问。
只有踩在车垫上的脚,悄不做声的挪动位置,赵时轻声道,“那……这么久了,我们现在要回去吗?”
裴迹紧盯着那扇门,在长久的沉默中又吐出一句,“再等五分钟。”
好一个五分钟。
赵时甚至觉得,他们一向强硬的裴总有点可怜。
送车送钱送别墅,送表送钻送艺术品,二话不说砸钱买栋楼,给宁远打造个人艺术场馆,给宁家收拾烂摊子,掏心掏肺的哄不算,眼瞧着人出轨爬上别人的床铺,还要再等五分钟。
“裴总,我看这五分钟……”
他话没说完,手机突然跳出来个电话。
两人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转眸去看,果然是宁远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