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把手里的弓放下,眼神清明:“你是我大隆的罪人,但没有任何对不起南胥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南湘笑得落了泪,她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扬起下巴看拂衣:“没想到,临到头为我说话的人竟然是你与拂衣。若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血脉,我定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难怪当年老东西有意为你与岁瑞璟赐婚你却找机会拒绝,岁瑞璟那个蠢东西配不上你。”
金甲卫竖起了耳朵,嚯!原来先帝当年真打算让云郡主与宁郡王凑一对?
岁庭衡默默伸出手,牵住了拂衣的手。
南湘看了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没有再说话。囚车门在她眼前锁上,她格外平静,甚至连对云拂衣的愤恨也都化为乌有。
她隐姓埋名为南胥谋划了一辈子,临到头落得如此下场,就是对她这一生最大的讽刺。
囚车与赶来的岁瑞璟擦肩而过,岁瑞璟停下马,看了眼被金甲卫重重把守的囚车,问岁庭衡:“囚车里的人是谁?”
“皇叔很快就会知道了。”岁庭衡扬了扬他与拂衣握在一起的手:“夜色已深,孤还要与未来太子妃弹曲合奏,就不陪在此陪皇叔了。”
两人紧紧交握的手,还有云拂衣冷漠的眼神刺痛了岁瑞璟的眼睛。注意到守护在岁庭衡身边的金甲卫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张了张嘴最后沉默了下来。
囚车远去,浓雾之下,囚车里的人似乎回了一下头,又似乎平静地坐着,仿佛天地间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存在。
三日后,朝廷揭露一桩惊天大案。
南胥公主乔装打扮潜入大隆,因美色被先帝纳入后宫,得先帝宠爱后,与先帝一起残害忠良,现已经逮捕归案。
子不言父过,皇帝在朝堂上痛哭流涕,字字不提先帝做的恶心事,句句都是对忏悔,甚至还大张旗鼓下发罪己书,替父请罪。
皇帝登基近三年,先帝对他有多不好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各州府,现在见他出来为父请罪,淳朴的百姓都觉得这个皇帝实在可怜。
小时候被当爹的打骂,人到中年登基兢兢业业当了三年皇帝,好不容易让老百姓过上了安稳日子,又被糊涂爹带回来的奸细宠妃算计,差一点就要带兵上战场。
老皇帝有多坏他们是知道的,现在的皇帝登基他们日子慢慢变得安稳,还把嚣张的离岩国打压回去他们也是知道的。
所以现在的皇帝有什么错呢,他错就错在太孝顺,帮糊涂的老皇帝背黑锅啊!
别说普通老百姓觉得皇帝不容易,就连读书人都觉得皇帝是个好皇帝、好儿子,夸他的诗词如雨后春笋冒出。先帝遗留下来的阴霾,在此次后彻底化为乌有,皇帝在民间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天牢由重兵把守,非查案人员不得擅入。
拂衣拿着皇上亲手写下的手谕,第一次来到皇家天牢大门外。
天牢共有四道大门,每道门都由皇帝掌管的金吾卫与金甲卫看守。拂衣在重重审查下,终于跨过最后一道大门。
天牢里的通道打扫得很干净,墙上挂着几盏昏黄的油灯。
“罪人曾南湘关押在乙字四号牢房,郡主可需在下陪同?”一名金甲卫提了一盏灯笼给拂衣。
“多谢,不必了。”拂衣接过灯笼,轻轻摇头。
明日就是曾南湘行刑之日,她跟曾南湘的恩怨也已了结。
拂衣走在长长的甬道上,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她没有听见其他的声音。甬道两旁的牢房大多都空荡荡,偶有关押着犯人的牢房,里面的犯人也都沉默不言。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沉默与黑暗,偶尔有人出现,也不会引起他们半点反应。
能被关进这里的犯人,大都是身份敏感又犯下大恶的人,拂衣连看也不愿意多看。
唯有一个被拦得严严实实,连门锁都被铜汁浇筑,只留下巴掌大小洞口的牢房,引得她多看了一眼。
经过洞口时,里面传出铁链撞击的声音,一只干瘦如枯木的手从洞里伸了出来。
“杀了我、杀了我……”
拂衣的脚步一顿,转身盯着这只从洞里探出的手,几息后继续往前走。
“谁、谁在外面,让岁庭衡杀了我……”
洞口的声音似哭泣,似咒骂,又似疯子的呓语。
拂衣继续往前走,最后停在挂着乙四木牌的牢房前。
南湘正在整理头发,见到出现在牢门外的云拂衣,她轻笑一声:“你可有胭脂水粉?”
拂衣摘下腰间的小包,扔到南湘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