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从前盼着他娶妻生子,她便能顺理成章地留在侯府,辅佐一代又一代的世子,成为威风凛凛的大管家!
但他现在决意培养俊生,侯府哪还有她的位置?!
薛满委屈不已,拎上酒壶要再来一杯,许清桉利落地夺走,道:“三杯醉的酒量,便绝不能叫你喝到三杯。”
“你小肚鸡肠,无理取闹,连杯酒都吝啬给我喝!”
“我这叫前车之鉴。”
“你就是小气,纯小气!”
炉上的肉烤得过时,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焦味。薛满双颊通红,怒意比酒更叫她头昏脑涨。
“我以为、我以为你约我来有璟阁,是不习惯我离开这么久,想要与我见见面,说说话,交流交流彼此的近况。岂料你翻脸不认人,因为有了中意的小姐,便要割断我们之间的关联!”
“那你呢?你应约前来是为何?”
“我自然是……”
“自然是什么?”许清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一头瞄准猎物,蓄势待发的猎豹。
她忽然慌乱且胆怯,为那险些出口的答案,也为许清桉咄咄逼人的眼神。
“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干卿何事?你恒安侯府不要我,自有要我的地方!”
这话语耳熟能详,一如当初在衡州衙门里他们为竹叶青起了争执,她与孟超在墙后的对话。
她从来无惧,无惧与他争吵,无惧与他分离,更可恶的是,无惧他呼之欲出的浓烈情感。
他拉住她的手腕,止住她离开的身形,“阿满,你实在自私。”
“我没有!”薛满挣扎,“你松手,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溢出一声轻笑,“是,不与我说话,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排队等着你。”
“许清桉,看在你喝了酒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
温热的唇迎上,堵住她未出口的怒言气语,他维持坐的姿势,仰起修长的脖颈,吻住瞋目切齿的少女。
一个清醒却沉醉,无法再被擅自遗忘的吻。
第78章
薛满堕进了一团云,一团柔软到令人意识昏沉的云。
她被托举在淡淡的酒香中,感受到春风拂面,夏雨消暑,秋高气爽,冬雪融化……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陡然回神,一把推开失智的某人,他在做什么,疯了吗!
“我没有疯。”许清桉不问自答:“从今往后,你我无须再打机锋,恒安侯府不缺婢女,不缺管家,缺的只有一位世子夫人。”
“你,你分明说看中了一名贵女!”
“你如今再猜,便能准确无误地猜到她姓甚名谁。”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瞳孔倒映出她的手足无措,那是一种急于否认的慌张。
她扯过架子上的披风,口不择言地道:“你马上要满二十,正是娶妻的好年纪,我祝你能寻觅到合心合意的妻子,届时定为你们送上一份厚礼。”
听听,多没心没肺的一番话,将她摘得一干二净。
他不再阻挡她的离去,只道:“阿满,你不能总想着避风,却不收容港湾。”
……
有璟阁的隔音很好,好到明荟、云飞听不到雅间里的争执。他们见薛满慌张跑出,一言不发地往楼下跑,便匆忙向苏合、俊生道别,齐齐跟着离开。
回程的马车上,明荟听见薛满口中念念有词,什么“不可能”“开玩笑”“他昏了头”等等,显然与恒安候世子有了分歧。
是怎样的分歧,能叫小姐眼波氤氲,浑是春心荡漾的姿态?
明荟暗自心惊,殊不知薛满心底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她想,少爷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冒犯之举,等他恢复清醒,他们便能回到坚固如铁的主仆关系,又能相互扶持地走完一生!
可她脑中响起另一道声音:要说坚固如铁,夫妻不是比主仆更坚固如铁?
薛满立即反驳:男女之情是这世上最薄弱的关系!今日是一双有情人,改日又翻脸不认人,随便出去瞧瞧,哪家有权有势的人家里不养姬妾?便说老恒安侯,他足足养了四个妾室!
那声音道:那关许清桉何事,他父亲此生只娶了他母亲一人。
薛满道:那是因为他死得早,但凡他活久一些,活老一些,指不定要纳几个妾室。
那声音道:所以你不讨厌许清桉,之所以逃走,是怕他将来会辜负你。
薛满揪紧帕子,慌乱的心徐徐变冷,沉向未知的深渊。
少爷那样那样的好,好到光想到他,都能叫她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