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研一这年,弟弟大二,离弟弟毕业还有好久好久。
她对父母各种来来回回的诉苦感到麻木,每次接电话,她都会说:让弟弟回来吧,还来得及。
他大一的时候来得及,大二的时候也来得及,只要及时止损,一切都来得及,她周围的同学有几个都是二硕,年龄不是问题。
可父母总说:现在回来,他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啊,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
坚持坚持,在图书馆走廊背书中途接了一通妈妈电话的婷婷反复在口中咀嚼着这两个字,她从高三开始坚持,已经坚持很久了,还要坚持多久?
一边兼职赚钱一边兼顾学业还要照顾家里的情绪,她每天每天都很累,还要坚持多久?
“婷婷,这名字是父母对你的期许和爱。”
每当她坚持不下去时,语文老师的这句话总回荡在她心里。
熬到弟弟回来就好了,等弟弟回来,弟弟开始工作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家里欠的钱都能慢慢还,再坚持坚持。
这一坚持,便坚持到她和弟弟放假回家。
往返西班牙的机票很贵,弟弟很少回来,这是几年来弟弟第二次回来。
婷婷比弟弟晚几天回家,到家时,家里满是饭菜的香味,弟弟已经吃了起来,父母围在弟弟身边嘘寒问暖。
婷婷默不作声地将行李放下,洗干净手,也到饭桌旁吃饭。
婷婷在饭桌的第一句话,说的是——“回来几天?”
弟弟:“差不多一个月吧。”
婷婷:“一个月,够做个兼职,在家别闲着,因为你,家里很缺钱。”
父母从不和弟弟说家里的情况,只跟弟弟说“你放心踢球,家里的事情有我们,不需要担心”,可弟弟要钱交费用时,父母常常让他拖几天,再笨再蠢的人也知道家里条件不太好,婷婷不相信弟弟没有察觉。
闻言,弟弟没说什么,爸爸反而说话了。
“都说了弟弟还在读书,他才大二,好好踢球就行了,我不需要弟弟打工赚钱,你大二的时候我让你去打工了吗?”
婷婷盯着爸爸看,这几年,爸爸的头发迅速白了,原本精气神都很好的人,比同龄人看着都年轻的人,现在看起来比同龄人老太多太多。
“你找不找兼职?”婷婷没理会爸爸说的话,直接问弟弟。
父母年纪都大了,年轻时为她和弟弟辛苦这么多年,现在她和弟弟都长大成人了,这个家庭应该由他们一起支撑。
弟弟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慢吞吞地说:“找是可以找,但我平时还要练球,有固定的练球时间。”
婷婷:“什么时候练?”
弟弟:“上午吧。”
婷婷:“我看看能不能找固定在下午或者晚上的兼职。”
弟弟看她一眼,又补充说:“但也不固定在早上,得看大家的时间,有时可能在下午。”
婷婷明白他的意思了,点点头,不再应声。
每次放寒暑假,婷婷都会工资高的实习或者到服装店、奶茶店兼职,这次也不例外,她吃完晚饭,立马开始刷招聘软件,她原想跟以前一样,去钱多的地方打工,可翻着翻着招聘软件,她滑动的手指速度慢了下来,想到晚饭时弟弟那几句话。
全家为了弟弟这么辛苦,他却连兼职都不愿意。
而她却总去这些对她未来职业规划没有帮助的地方实习打工。
婷婷放空看着天花板。
上|床离天花板近,墙壁的鼓包离她好近,鼓包在她眼里不断变大,下一秒就要砸在她脸上,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最终这个假期,她去了律所。
律所没有实习工资,只有一份实习证明,这个实习证明对婷婷来说无比重要,她的同学都在法学相关的各种领域实习过,实践经验丰富,这是她成绩再好也比不上的,她以后出来工作,公司哪里看她的成绩?只看本科院校、硕士院校还有工作经历。
婷婷的想法发生了转变。
她想:现在打工赚的都是杯水车薪,还不如毕业后找份好的工作,到时更能减轻家里负担。
就像写日记时,人都会美化日记里的自己,此时此刻,婷婷这个想法也是在心中美化她的选择。
实际上看着墙壁的鼓包时她想的是:大家都考虑弟弟,她得多考虑考虑自己。
弟弟的未来肯定完蛋了,她不能完。
找了份没工资的实习,父母也不好找她开口要钱了,婷婷没了压力,每天都好好在律所表现,跟领导同事打好关系,拿到了想要的实习证明,又迎来开学。
她依旧做家教给自己赚生活费,但兼职改成了学校的学生助理,跟兼职比起来,学生助理的钱可真是太少太少了,但学生助理的活不多,空出来的时间她能全身心投入学习,她的目标一直是奔着奖学金去的,而且做学生助理能和老师们打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