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都给凌一气笑了:“你可知院里的下人一个月工钱多少?你屋里的夏祺一个月才十二元,顾家要是不给她住家里下人的院子,她挣的钱光是租房就差不多了,还能吃饭?”
“我出钱。”凌一自然地说,仿佛一点没把自己的钱当钱一样,毕竟,在她眼里,钱财确实是身外之物,是工具,而不是目的。如果钱能帮助秋池,她一点都不会吝啬花钱。
秋池无语,如果把凌一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她恐怕都要觉得凌一是在侮辱她,可偏偏凌一是个女人,是个和顾连梦、大太太都不一样的女人。
凌一送的书本和文具,哪样加起来不要钱,凌一说的她出钱,不只是一句空*话。
不知怎的,对未来的绝望和迷茫,在隔着一扇门的凌一说出那句话后,秋池突然发现,好像也没那么难,跨出离开大院的那一步,没那么难。
其实真的不难,离开大院不难,难的是离开大院之后怎么生存。
秋池想了想说:“不,如果要离开,算我找你借的,等到时候,我当了些首饰,会还你的。”
秋池嫁过来,也不是没有半点身家,毕竟是大门户出身的小姐,陪嫁的嫁妆还是有的。不便的是,她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卖嫁妆,也只能拜托下人去卖,以她目前在顾家的地位,拿不准顾家下人会不会把她卖嫁妆的钱私吞了。况且,嫁妆不到万不得已,是她的保命资产,不能随意变卖。
说着,秋池拉开门,让凌一进来,哪有人站在门口商量变卖嫁妆的,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怎么办。
只可惜,两人商量到半夜,第二天才发现昨晚上商量的东西派不上用场。
因为,顾老爷说什么都不准顾连笙写休书,虽然顾连笙口口声声称这是离婚书,但大家心知肚明,什么离婚,就是休妻。这时代的婚姻法哪有那样完善,别说离婚结婚保障女人基本权益了,就连前朝覆灭后的一夫一妻制也挡不住一个新的名词产生——姨太太。
顾老爷不允许,倒不是出于体谅秋池的心,而是不想和洛家闹掰。他为什么要给顾连笙娶秋池回来,为的不是顾连笙,为的是他顾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洛家好歹认识不少当官的,可以从中斡旋,她们顾家世代从商,最想巴结的就是有权有势之人,官商结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洛家也不在乎秋池嫁过来会不会幸福,她们也只需要能抓稳顾家这个摇钱树。
所以,两家都不在乎成婚的子女幸不幸福,反正不能离婚,维持住两家的关系就行。
顾连笙如何反抗都没用,他要用钱,他吃穿住行都靠家里人,所谓的霸总,如果没了父母,很可能连屁都不如。
离婚是没离成的,什么租房子住,压根白想了,秋池默默地回屋把自己翻出来的嫁妆柜子又给塞回去。
短短两天时间,秋池的心经历了跌落低谷,又在凌一的启发下稍微回升,最后再次跌落低谷,甚至比知道自己可能被顾连笙休掉更要难受,还不如把她休了呢。
如果秋池没有昨天晚上和凌一商量未来两人一起租房,一起生活,一起赚钱的事,她或许会觉得留在顾家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奶奶也挺好,顾连笙不喜欢她也无所谓,最好是一辈子都别来她的屋,眼不见心不烦,她也不想和顾连笙真当一对夫妻。
可是,要怎么让一个看见新生活的人,又回去原来的旧生活呢?
秋池木然地坐在床上,往窗外看去,心里却咒骂着顾连笙,为什么要回来,一辈子在外面和宋阮待着不挺好的吗?为什么回来了提了要休她却做不到,为什么要让她开始想象自由?
这天起,秋池好似变了个人,不对,应该是变回了从前的秋池。凌一和她关系好不容易亲近一些,一瞬间像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秋池那儿,谁也不待见,凌一她也不见。
除了吃饭的时候,凌一能看见秋池,平常她去见秋池,秋池都不开门。
以前好歹会开窗,现在窗也不开了,紧闭门窗的屋子,就和秋池的心一样。
凌一有些担心,常常会去敲秋池的房门,但往往得不到回应。
她给秋池送书,给秋池写信,秋池都不看。原先送给秋池的那些书,秋池也退回来了,问她为什么要退,她只回了句:“这些都是妖书,看了让人浮想联翩,忘了自己是谁。”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夏末时节,雨不停歇,凌一看着连绵不断的雨,有些不高兴,这样的大雨,总会让她想到上个世界的意外,那个她没能救下夏风的意外。
像是为了和父亲抗争,顾连笙虽然没提休妻的事,但他也不怎么回顾家了,每天除了例行去查看顾家生意,就是在外租了个院子,带上宋阮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