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中闻到食物的香气,他沉默着下床走到厨房边,看到了衣裳的主人。
周御青的长发用筷子在低处挽好,他没有穿那长袍,换上了更简练的服饰,端着两碗面放到餐桌上:“先吃饭吧。”
洗漱后吃完饭,差不多到了和组织约定好的开会时间,青涿披上了加绒外衣——其实剧场无四季之分,温度总保持在宜人的春秋季,只是从经历过《极寒之地》后,他便变得格外畏寒。
他正要出门,就见周御青跟在自己身后,想了想,主动牵上了他的手,放入自己加绒内芯的口袋中。
“一起去吧。”青涿捂着口袋里的那只手,像是想把它捂热般地。
周御青垂眸望着他,笑了。
开会地点不变,依旧在酒店最高层。红绒地毯从厚重繁复的大门一路铺至脚底,两侧水晶壁灯也像是包装得最精美的艺术品。
门缝里传出些人声杂音,青涿手搭上了镌有欧式花纹的金属把手,重重往下一按。
“咔”
随开锁声响起,里面的谈话声整齐地切断。
门缝越发敞开,在看清里面三十多张面孔时,青涿的眼睛倏然睁大。
灰色的瞳孔在惊怒之中越发浅淡,几乎快要变成白瞳,与眼白糅合在一起,喷发出精怪一样的非人感。
他倏然抬脚,快步往前走。
坐在柔软舒适沙发椅上的人们纷纷抬头,惊惧地看着来人。
“驭鬼师?!”
“为什么把驭鬼师带过来?!”
“快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嘈杂的声音像是夏日聒噪的蝉鸣,吟吟不止的尖叫在雷雨爆发时便齐齐收声。
傀鬼显性,鬼域弥漫。
黑色的雾气笼住水晶吊灯,将灯光折射成血雾一般的浓红。
肤色被照得妖冶的青年冷冷垂下眼睛,五指掐住坐在首位上那人的脖颈,力度之大甚至将其从座椅上抬起。
失骨者。
组织的首位,竟交给了失骨者来坐。
——如果不是这人,不死之心就能救下江逐厄他们,这是何等荒谬的玩笑?!!
“我还没找你,你倒自己送上来了。”青涿轻声道。
他语气越是平淡,手下的力道便越是可怖,直将失骨者的脖颈掐出骨头移位的咯咯声,头颅也憋胀得黑紫。
“会长!”失骨者的助手惊恐大喊。
他被倒吊垂下来的鬼爪勾着眼皮,闭着眼发着抖。
青涿淡淡观察着手底下挣扎的人。
刚进来他就发现了,失骨者的模样相较于之前更加惨淡,除了失去骨头支撑而瘫软成烂泥的大部分肢体,他表皮上也多出了许多令人心惊的诡异伤口。
高高隆起的肚子、歪斜的鼻骨、被削掉一只的耳朵、只剩下三根的右手手指,除了肚子是林珂所为,剩下的都像是另有人下了毒手折磨他。
若不是剧场里无法杀人的规定,恐怕这位预言家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第407章 遗产
剧场里无法杀人。
这是一条连恶名在外的驭鬼师都无法破除的死律。
失骨者痛苦地瞪着双眼,龇牙咧嘴地蠕动着唇部,鼻梁骨歪斜,高高扬起的眉头之上是深深的抬头纹沟壑。
狼狈,让人完全想不到会和大名鼎鼎的大预言家是同一人。甚至可怖到让目视者禁不住想——这般苟且偷生,和死也没有区别了。
在彻底窒息的那一刻,青涿骤然失去了对右手的控制,他轻微转动着眼珠,看自己的五指在无形力量下控制着张开,一滩烂肉似的失骨者又摔在座位上,可怜可悲地捂着脖子大声咳嗽。
就在这时,输送到心脏里的氧气又让这个半生不死的人获得了说话的力气,失骨者抖着唇,把刚刚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咳咳咳,你成功了……我的预言…咳,果然没有出错……哈,哈哈…”
他捂着肚子,想捧腹大笑,最终却因失力而只好作罢。
“我本来可以救出江逐厄他们,”青涿竭力压制着自己骨髓中泛起的、想要不顾一切杀死眼前之人的痒意,强作平静道,“是你,用预言的借口把这条路堵死。”
他转过头,灰白的瞳孔机械地一一扫过在座那些或有印象、或全然陌生的脸,像一只过分精致的机关娃娃。
“你们不该这么信任这位预言家……严格说来,【判罪】的会长、【贩金】的会长、我的会长,还有我的朋友,都是因他而死。”
桌边的人微微仰视着他,目光复杂。
失骨者又遽然爆发出有气无力的笑。
“我早说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哈哈哈…你看,你不就拿到了钥匙吗!”他表情夸张,似哭似笑。
“拿到了钥匙,你就能进入最终惧本,把所有人救出来!!再然后!——我们所有人就都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