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预想中,她要么继续极力否认,要么痛快承认,怎么会是这副见了鬼的惊恐表情?!
张久虞一顿,却没有安抚的意思,声音提高了一度,确保自己的话盖住了那脱力的尖叫,能清楚传进吴珠绘的耳朵:
“你利用报纸和日历制造时间差,让任语玲和丁高远都以为你整个七号下午都待在5604,但事实上,你当时是去了齐丽蓉的房间里,将她残忍杀害!”
“七条人命……吴珠绘,你想不想让你昔日的同学老师、家人好友知道,你消失这么多年,是去当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了?”她冷厉质问,冷峭的话音像酆都判官扔在堂下的一支判签。
吴珠绘还在捂着头颅尖叫。
只是她的声道已经损毁得不像样,那尖叫声越发微弱、越发撕心裂肺,乍一听甚至像是绝望的哭泣声。
张久虞看了她几眼,朝旁边抱着手臂的青年使了个眼色。
要做戏,就得红脸白脸都唱足了才有效果。
而这最适合扮红脸的人是谁根本毫无悬念。
第385章 演出(109)
……好吧。
青涿从背后倚着的墙上直起身。
凭心而论,他从来不是个正义感十足、悲天悯人的大善人。在进入剧场前,他仅有的温柔与耐心全付诸于可见的既得利益上。
谈合作、谈项目,他在该笑的时间笑,该皱眉的时候皱眉,雪花似的钞票堆积在一纸合同里,化成他向上攀升的一笔笔功绩。
但在进入剧场后,他又是哄小孩又是哄大人——哦,这里专指在场的某位,哄得自己都开始忍不住怀疑:
……青涿,是这样一个天真善良的角色吗?
他走近的步伐不快,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儿多余的压力,下蹲俯身时,似有若无的叹息抚平了暗地里的激烈交锋。
青年静静看着神情混沌的吴珠绘,清灰色的眼睛像一口一眼见底的潭。
“吴珠绘,冷静一点。”他说,“你还有话想和我们说,对吗?”
潭水包裹着冰冷的身体,水波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皮肤,卷着人的肢体向四周伸展开。
细腻的手指轻轻按在吴珠绘沟壑交错的眉心,深深的川字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填平,吴珠绘停止了尖叫,捂住双耳的手颤抖着松开。
“你有从来没和别人说过的秘密,你很想一吐为快……可以告诉我们吗?”
“没人会怪你有所隐瞒,你只需要把你所有的担忧、困惑、不解全部说出来。”
吴珠绘失焦的眼球细微抖动,缓慢聚集在一起。
她眼前有一个很漂亮的人。
无法挑剔的五官是他身上最不起眼的美,她被毒药侵蚀的思维说不上来多漂亮的话,只怔怔看着他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好像还那么年轻芬芳,花团锦簇。
他不是在看一个被拐卖多年、悲苦麻木的不幸女人。
他在看一个坚毅果敢、百折不催,像劲草一样的女人。
鼻头那一刻涌出无限酸意,好像十几年的委屈都在这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中决堤,变成大滴大滴的泪出现在她眼睛里。
她听见了自己呜呜啊啊的哭声。
“我不想杀人……我真的不想杀人!!”
吴珠绘的眼泪崩盘那一刹,青涿就知道有机会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把复杂的情绪关回心底,配合着轻轻“嗯”了一声。
“史四安…自从史四安死后,我就生病了!”沙哑得不像样的嗓音带着些尖锐的刺音,“我……我不是我了!”
女人两缕发丝贴在脸颊边,被泪水泡成一团,尖端沾上了一点不详的白沫。
“我开始整日整夜地睡觉,看电视的时候、在食堂打饭的时候、看报的时候甚至和别人一起聊天说笑的时候!”吴珠绘语速越来越快,带着点声嘶力竭的疯狂,“我随时有可能陷入睡眠!但、但我醒来后,却感觉整个身体比没睡觉还要疲惫!”
“更恐怖的是,我周围的人完全没感觉到我睡着……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吴珠绘仿佛知道自己此时的举止就像个疯子,自暴自弃地笑了下,“当我在睡觉的时候,还有一个‘我’在看电视在打饭在看报!!”
她剧烈喘息了几下,整张脸爬上密密麻麻的恐惧神色,甚至害怕到干呕一声,像是笑像是哭地抖着身体,一字一句道。
“直到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手上戴着手套,面前是、是赵晓梦的尸体。”
“……”青涿沉下脸,回忆起了这场连环杀人案的开端。
出现在3802的凶杀案。
吴珠绘咬着牙哭道:“【她】就是个疯子!你们知道现场留下了多少痕迹吗!【她】怎么能杀了人就事不关己地离开,把这一地狼籍全部丢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