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说话,青涿耳朵里几乎能听到她鞋底从地板上每一次抬起时发出的粘腻声。
然而很快,一道声音突然出现。
它阔别已久,此刻蓦然降临却不在众人意料之外。
【江海与张雪在求子大厦住了一周,两口子同吃同睡,生活和从前没什么…不,生活比从前更加和睦。】
镜头光芒如轻纱披在众人身上,几万道目光的炽热好似化作一根烟头灼到了青涿的指尖,让他举起的那只手蜷了蜷。
“等等。”
众人正等候着旁白的下一句话,没想到旁白没等来,倒是现场里又有人出了声。
住户们同时扭头往声源方向看,演员们极快从人群里判断出了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女人,肚子平坦,一点儿也看不出怀孕迹象,恐怕是七日前与他们同一批来的。
她披肩的中长发拿皮筋扎了个低马尾,身上穿着休闲西装,打扮简洁干练。
“我没有要干涉大家的选择权,只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个思路,请各位听完再自行决定是否举手。”女人面孔冷淡,说话更是没什么温度,但算得上条理清晰。
“首先,求子大厦不为外人所进,除了管理员都是住户,因此,凶手一定在住户之中。如今住户一共68户,今天居民会议到场有60户,初步计算,凶手有88%的可能性就在你我之间。”
随着她不带感情的陈述,许多住户的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定格在了惊疑与恐慌之中。
演员们早将这些利害关系都思虑过了一遍,因此便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沉着气继续听女人接下来的话。
“其次——我想请问一下齐姐,假如我们半数通过,去汇报给管理员。管理员就一定会出手找到凶手并制裁吗?”女人还是那副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只像是正常的询问。
齐丽蓉眨了下眼,面色有些尴尬起来:“居委会还没处理过类似性质的事,因此我们也无法确定管理员会用什么方式处理这件事。”
说到这里,底下座位中的住户们已经开始低声交谈了,有些举起手的人也默默把手放下来了一些,犹犹豫豫地不知还该不该举起。
女人听完略一点头:“好。假设管理员会替大家揪出凶手施以严惩,那自然是好;但假如——不会呢?若凶手如今就在会议现场,ta此刻会不会正用眼睛一一把举手的人纳入眼底、记在脑子里……?”
此话一出,有些本就拿不定主意、平日便容易随波逐流的人簇一下缩回了手。
领会到女人话里的意思,大部分人背后都竖起了惊恐的寒毛。杀.人犯可怕,善于伪装的杀.人犯更可怕。
一想到有人表现得正义无害,实际却用阴恻恻的隐秘目光看向自己,那些举起的手便如压了一台哑铃似的低了下去。
有人甚至大声说:“我不举了!我不举了!”
男人慌乱之下脱口而出,有人即刻想到了这句话的那一层谐音梗,却没人能笑得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那男人的这句话是在对暗处的凶手说。它更像是一种示弱,一种讨饶,一种卑微的道歉。
“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齐姐请继续统计吧。”说服了这么多人,女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冷淡一点头坐下,刚坐下就被周围的一些住户簇拥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被问了许多话。
齐丽蓉停住的脚步继续走动,她还是从人群里一边点数一边记录,只是这一回,举手的人少了大半,她勾划的动作也越来越少。
隔着四五排桌椅,青涿的目光依然没离开那发言的女人,手指捏着袖口轻轻捻动。
聪明,睿智,冷静,三言两语分析清楚利害关系,让大部分人改了主意,也让自己在人群中拥有了一定的辨识度与可信度。
但这并不能排除她一口一个的“凶手”就是她自己的可能性,反而更加可疑。毕竟她说的话可以从两方面解读,一方面是独善其身,只求自保,另一方面则是停止追究,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此时,清点人数的齐丽蓉越走越近,因为侧身的关系,青涿成功瞄到了她本子上记录的情况。
本来赞同彻查的人数绝对有压倒性优势,但在女人的言论过后,两种观点成了平衡天平的两端,各一半一半。
齐丽蓉垂首在本子上勾划,慢慢转过身来,带着鱼尾纹的眼睛瞥过肖媛媛二人:“3003户,同意。”
“5605户……”她看向了张久虞,却见二人迅速放下了手,“这是?”
张久虞耳边聒噪无比,旁白的声音如邻居大清早便开始的装修,吵得人心浮气躁。她摇了摇头:“不同意。”
旁白让江海和张雪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