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羽如释重负,背过手狠狠锤了下自己的腰。
【哦不,好像还差点什么——】导演一惊一乍道。
【对了,胡萝卜圣诞树还缺少一颗树顶的星星!丹尼斯看向手边的杨桃,熟练地拿起了刀。】
杨桃的侧切面本就是星形,只需切下一片,再用牙签插到圣诞树顶就好了。
谭羽无声地喘了口气,再次握住还留有他体温的刀柄,弯下了腰。
也就在这时,在煎炒机器的嗡声间歇间,一道轻柔的声音零零碎碎地传来。
像是什么柔软之物拍打在地面,发出不轻易能察觉的“啪”声。
餐厅。
青涿起身,走到了不远处的玻璃墙前。
室外乌云蔽日,室内灯火通明,那道透明的玻璃墙便成了一块能照人的镜子,反射出它跟前所有来往停驻过的人影。
青涿走近,看向了镜中青年。
灰色的瞳孔黯淡下去,变成了难以透气的灰黑,脸色苍白,唇色也暗沉下去。一副久病不愈、行将就木的神态。
不仅是他。
他扭着脖颈回首,看到的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与他一般,被一层厚重的死气萦绕。其中唯独有一个人气色如常。
是捂着肚子称痛的季红裳。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直接在身体上发生的变化代表了什么,和外面的雨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众人静默无语、各自思量时,青涿眼底遽然闪过一片黄色的残影,残影带着股奇怪的哈气声掠过。
周繁生的小腿肚子正好被那东西的绒毛蹭过,他浑身鸡皮疙瘩才冒出来,马上便看了个清楚。
“有只狗!冲到厨房里去了!”他惊呼。
偌大的餐厅,要提供船上千名游客的饮食,厨房占地面积也不容小觑,依照不同的烹饪方式分了许多小区域。
而周繁生看得清清楚楚,那只大黄狗正不偏不倚地冲入了谭羽所在的那一间。
当他喊出声的那一刹,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狗已经悍然入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狗嘴一张,犬牙一咬,叼起一块瓷盘,极灵活地把身体一扭便飞也似地窜了出来。
像是被眼前一幕逗乐,观众席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青涿看着黄狗奔逃离去的身影,把从长桌上抄起的钢叉缓缓放下,心里缓缓松出一口气。
他曾读过一张白纸,纸上寥寥几个黑字。
而纸上的内容,让他从剧本开始便神经紧张直到现在。
不,情况不对,还没到那个时候……现在,应该是发展剧情的时间。
正如他所料,黄狗的出现正是导演促成的,那旁白高喊一声,邪恶又不怀好意地指挥道:
【噢,可恶的小畜牲!丹尼斯决不允许它破坏自己为琳达准备的心意,勃然大怒地冲出了厨房!】
谭羽无可奈何,按照指示跑出去,跟在黄狗身后狂奔着,试图拿回自己的“艺术品”。
而在他闷头狂跑时,蓝色的拍摄区域却破天荒地没有跟随主角行动,而是意味深长地定位在了厨房,似乎在等着另一位重要角色的登场。
半分钟不到,一个熟悉而瞩目的身影出现在了青涿的视网膜内。
皮开肉绽,浑身漆黑。
焦尸从游客群中出现,一举一动都与众人想象中的“鬼怪”大相径庭。
既没有鬼影那样来去无踪,也不像丧尸那般行为滞涩,而是像正常人那样行走,甚至更加优雅得体、不紧不慢。
让人不禁想起了旁白对它的描述——“一个衣冠楚楚的贵族公爵”。
它就如众人预想的那样,一步踏入了拍摄区,并毫无所察地往厨房走去。
走入厨房,四下看了看,端起了那几盘无人问津的水果。
手部创伤正在发炎,它稍加挤压,便有血水从手指滑入盘底,浸上了果肉。
焦尸端着盘子走了出来,镜头在身后紧紧跟随。
见他有往这边走来的意向,青涿拉着周御青与其他人后退几步,冲季红裳道:“好像是来找你的。”
季红裳捂着肚子,勉强直起了腰。
焦尸果然在她身侧停下,把几盘浸了血的果盘放下,自己坐在了季红裳身侧的位置,距离近得差点挨上彼此的肩。
季红裳闻到了它身上那股烟熏火燎的焦肉味,隐隐作痛的肚子更是翻滚得厉害。
“一起……吃饭?”焦尸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怪异声音。
季红裳胡乱点点头。
她心中警惕,本想把自己那张能力画卷拿着,又担心镜头下违反人设,只好提起了十二分小心。
而在一眨眼后,镜头却又从她头顶移开了。
照在了人群中的谭羽身上。
【丹尼斯没能追上那只狗。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厨房,打算先用剩下那三道果盘讨得琳达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