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还记不记得那人的长相?”肖媛媛身子往前倾了些,“我们当时站的有点远,看不清,你看清了没?”
她话中的“那人”,当然说的是那位内急的游客。
谭羽凝目回忆了一会儿,最终仍是无果:“那时候我背对着他,看不到脸。”
就在他说话时,一连串悠扬如少女低吟的乐声在厅中回荡开来,青涿循着声音看过去,在人群掩映的缝隙中望见一道人影。
演奏者抱着大提琴,鼻子上缀有来自天花板的吊灯浮光,眉目被阴影遮盖。乐声凄凉,婉转优雅。
有人走过来,把他的身形挡住,青涿一顿,耳边听到了钢叉与瓷盘相触的叮琅声,撇眼看过去,发现餐厅几乎被人填满了。
西装礼服,无外乎是那几种沉闷、庄肃的颜色,尤其以黑白居多,加上光可鉴人的白盘、从头铺到尾的惨白桌布,人来人往的高级餐厅有那么一刻让人产生某种不妙的联想。
——像是为死人默祷的奠堂。
“先吃饭吧。”张久虞忽然道,她用下巴示意了下众人最近的一张长桌,桌上摆满一碟碟精致的食物摆盘,“四天三夜的船票,至少也得吃点东西。”
此刻正是幸运号餐厅的正餐时间,散落在轮船各处的游客如溪流归海般汇聚至此,取了碗碟各自自助用餐。
对于演员而言,除了有特殊设定的惧本,其余时间都维持正常的生理需求,需要进食进水。
当然,惧本提供的“食物”究竟是正常的吃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那就说不准了。在场演员早也不是新兵蛋子,知道其中利害。
“我这边的食水大概够八个人用两天。”季红裳低头翻了翻道具栏。
她带了能保存食水的道具,不过道具容量有限。
江逐厄点头,决议道:“先不用,后面还有三个剧本,必要时再用。”
青涿靠到长桌边,端起一碟巴掌大的煎牛排,放到眼前从各个角度看了遍。
牛排被煎成黑褐色,全熟不留生,肉边放了颗装饰的香芹。味道闻上去就是普通的黑胡椒味煎排,没什么异样。
就在这时,背部有什么东西靠近,衣料与青涿的发生摩擦。
套了黑色西服的胳膊从背后伸出,端了盘小份量的意面。
周御青的声音从身后高处传来:“吃这个。”
声音似冷风,带来的凉意掀开了黑白色的沉闷氛围。
青涿下意识便放下了手中盘子照做,重新端起那道色相平平的意面才来得及问。
“那盘肉有问题?”他望向那人。
周御青没正面回应,只说:“不确定。”
江逐厄听到二人对话,心中思虑着,对众人道:“尽量吃素食吧。别吃多,应该不会有事。”
“等下……你们没闻到那股怪味吗?”就在这时,有一道声音突兀道。
谭羽从手上的白盘中抬起头,困惑不定地拧着眉。
“什么味道?”离得最近的季红裳凑到他身边,把鼻子探了过去,耸着嗅两下,茫然道,“没有怪味,很香啊。”
江逐厄也靠近闻了两下,看表情也同季红裳一般,没闻出什么。只好看向谭羽:“形容一下吧,什么味道。”
谭羽拨了下自己有些糟乱的头发,显然自己也有些拿不定,“说不好……有一点刺鼻,混在食物本身的味道里,非要形容就有点像那种劣质香烟的烟味。”
其他人都不觉得有异样,同为主角的季红裳也感受不出来,连谭羽自己的感觉也朦朦胧胧的。他想了会儿,干脆怀疑是自己神经紧张下的幻觉。
但不管有没有问题,谨慎总是没错的。
众人从长桌边挑了碟素食,小心而缓慢地用餐,只要身体或精神出现任何不适,便会立刻停止进食并尝试催吐。
但似乎有些多虑了。
一份食物吃完,包括谭羽在内都并未有人出问题,季红裳甚至被勾起了馋虫,直言夸厨师手艺不错。
青涿放下餐碟,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右肩被某位路过的人轻轻擦到。
浓郁的男士香水瞬间填满每一个空气分子,勾得人鼻腔发痒。青涿猝不及防地吸进一口,鼻尖痒得难受,伸出手指揉了一揉。
馥郁的兰花香充斥在肺泡气管以及感官的每一个角落,随着时间缓缓消散。浓烈至极的前调消匿散去后,一股辛辣的尾调冒出了头。
青涿猝地转头。
劣质香烟的气味回荡在他的口鼻中。
擦肩而过的那人并未走远,西装笔挺,步伐优雅,举着杯浓红胜血的红酒,头上打着发蜡。
与此同时,青涿的目光却被接踵人群中另一人吸引。
高贵优雅的男女来往穿梭,那人只在他眼底下露出一小片刻,留给人瞳膜上唯一的印象便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