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位喷了香水的女士与青涿擦肩而过。
在她优雅抬步离去后几秒,青涿转过了头,脸颊暴露在海天共筑的橙蓝光色中。
他鼻尖感受到了什么奇怪的气味,但因甲板宽阔、人群气味混杂,那味道转瞬就消失了。
仿若夏日的蚊虫,才在人耳边嗡吟不休,人一抬手,又逃窜地无影无踪。
青涿思虑着回神,就见一缕纤薄透明、隐匿在空气中的黑雾流窜到了周御青指尖,忙问:“怎么样?”
作为传道授业的师父,徒弟林珂都会的东西,周御青更不在话下。
他收回探入人脑内用于摄魂的黑气,垂下眸似在检阅自己掇取来的信息,半晌后才道:“没东西。”
“除了一小片被系统封禁的脑域以外,”周御青平静地陈述道,“其他地方大部分空着,没什么信息。”
“没什么信息?”这与青涿提前设想的结果差距了十万八千里远,他困惑地低声重复了一遍。
摄魂这个能力,林珂最早就和他解释过。
它像是一个外置u盘,可以从人脑中拷贝文件,也能把信息神不知鬼不觉地粘贴到人脑里。
但,要做到如上操作,有一个前提——突破人脑设置的“访问权限”。
一般而言,涉及到惧本运转最核心的内容都会被设下重重禁令和密钥,不允许外部访问,即便是周御青,也很难暴力攻破。
当然,设置禁令与密钥需要消耗大量“内存”与“算力”,除开那些机密内容,魂海的其余部分都不会设置如此严密的关卡,也抵挡不住周御青的强制读取。
……所以,他能读取到的东西应该异常丰富。至少这些人的交际圈、生活习性、基本个人信息,都应该毫无抵抗地暴露出来。
“什么都读不到吗?”青涿蹙着眉,灰眸里倒映着渐渐下坠的太阳,“兴趣爱好、人际关系、过去的记忆……”
“很少,几乎没有。”周御青面色平静,只是眼眸似乎更沉了些。
……暗藏在无暇表面下的古怪误差又出现了。
青涿靠在最外层栏杆上沉思,俯身低头就能看到被船身撞开的一层层翻白浪花。
慢慢消化掉这个信息,他正打算转过身,就感觉大腿边的衣角被轻微的力道扯了一扯。
偏头,对上一双属于孩子的乌亮的眼。
“哥哥,找到你了。”乔尔圆形的眼睛一弯,笑起来如两颗胖乎乎的腰果,“我有东西想送你。”
青涿顺着他的眼睛往下一望,头有些泛疼。
男孩手里抱了只透明的玻璃罐,罐子中一眼望去皆是密密麻麻的蠕动虫肢。
柔软无骨的虫体攀挂在罐壁上,上百只脚同时爬动。
乔尔面前的青涿还未说什么,周御青先冷下了脸。
感受到身侧人阴沉沉如有实质的怒意,青涿伸出手到他背后,本想顺顺头发捋捋毛,却忘了对方头发已变短,一手摸到了裁剪合体的西装,掌心感受到了底下结实有力的腰背。
他手心有点发烫,只摸了一下就缩了回来,而本在那人指尖蓄势待发的黑雾也在瞬间消散。
……像是一只收起了尖牙的黑毛鬣犬。
青涿故作无事,垂下眼睑问乔尔:“你要送我什么?”
小孩高兴地把手中罐子捧高,“我的宠物呀。”
“它们很可爱的,哥哥。”乔尔又踮起脚,竭力把罐子往青涿眼前送,瞳孔浸了水般亮晶晶的,“只需要一些小虾米就能养活。”
“要是哪天嫌麻烦了,哥哥也可以把它们煮了吃掉哦!”乔尔一边说话一边点头,还舔了下唇,“放到油锅里炸最好吃了,可以先裹上一层面包糠……”
“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了。”青涿飞快打断他,把快被小孩送到他鼻尖的玻璃罐推了回去。
“为什么啊……”乔尔的眼神一下子低落下去。
青涿道:“我怕虫。”
他随意找了个借口。
“啊!”乔尔却在这时惊呼一声,以迅雷之势把方才还抱在怀中的罐子藏到身后,可怜巴巴地睁大了眼,小声安慰比他高了许多的青年道,“不要怕,不要怕。”
这孩子的行为举止实在古怪,青涿心中一动,眼睛弯了弯,蹲下身正对着他,柔声道:“你自己不怕吗,这种虫是有毒的。”
乔尔抿了抿唇,脸颊两侧的软肉微微嘟起,小声嗫嚅着。
“我不怕。”
青涿静了会儿,脸上的笑意却未散去,“你父母呢?”
光从他背后洒落,照得脸颊一侧的绒毛纤毫毕现,比天边的云彩还要轻柔。
乔尔背着手藏好玻璃罐,凝望了青年一会儿,小声作答:“不知道。我……我就自己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