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个选择的权力交到了主管的手上。
黑色的钢笔在手中转了一圈,青涿在表中的一干神职职称中饶有趣味地看了一圈,并没有怎么犹豫,抬笔便写下了一个工号。
这个惧本真正的难度在于促成“神诞日”,而后的破坏神诞宴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
仔细一想便可知,在这样一场授权仪式当中,作为施予方的新神显然不是演员能撼动的,唯一还留有操作余地的便是被授予的一方。
那么要做的事情就很明了了——既然你要授予的是有功之人,那咱偏偏给你推荐一个异教的信徒,可不就是猛砸场子嘛。
众所周知,异教徒对小小一个蔬菜罐头都会起严重的排斥性反应,若他接收到的不是小小的信仰力量,是磅礴的神力时,恐怕面临的痛苦将让他生不如死。
而在青涿掌握着的共三十位信徒之中,恰好就有那么一个人,与他之间尚有没算完的账。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清、算。
…………
身为游走在生死边际线上的剧场演员,朝生暮死可不是一句夸大其词的话。
命运的跌宕永远让人无法预测一天之后的自己,正如几个小时前做足了迎接死亡准备的季红裳,如今正拉着新伙伴热烈点评着剧场内为数不多的零食品牌。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传送带将今日生产的最后一枚罐头送到筐中,所有机器在这一刻断开了电源,嘈杂兴奋的人声在空荡的厂房中回荡,雪白的人群簇拥着朝外走。
季红裳逆流而上,穿梭着走到办公室前,正巧瞧见刚打开门的青涿与不知何时等在门边的周御青。
原本堆积了一肚子话要说的她顿时将话头全部咽下,与那两人一同吊在人群的末尾处,走了好几步才干楞楞地打起了哈哈。
“咱是不是马上要出去了啊……呃哈哈,出去前还有啥事儿要做吗?”
目不斜视的青涿笑了笑,接上了季红裳话里的潜台词:“没什么事儿了,放心吧小季。”
他知道对方在提醒他身边这位驭鬼师的事情。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三人走在所有人的最后,跨出了那道陈旧的卷帘门。当目光从攒动的人影空隙中眺向外界时,青涿微微抬起了眉,季红裳则直接夸张地“哇”出了声。
绿泱泱的农田消失在视野之中,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让人以为自己身处云端的漫天白雾。
四面八方的雾海将中间这一小小的建筑群围绕起来,却又温和地停在了边缘之处,收回了侵略的步伐。
几栋楼围成的小广场中,白茫茫的人群正在助手的指挥之下按照次序列队。把所有人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之后,她又举着那张青涿填过的表格将里面的人一一喊出。
“a0510、b0414、c0121……”
“念到的人出列。”
“走吧?”停在场边的青涿歪过头,笑吟吟问他身边的那位“b0414”。
为了保险起见,那张名单中,他没有填写除了周御青以外的其他演员,剩下参与授权的人都是根据助手给出的人员资料筛选得出的。
身侧,季红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也不知是明白了什么,对着青涿悄悄一握拳,“那我在这里等你们!”
并不算大的水泥地广场之中,一排服装着色各异的人站在前列,一双双眼睛紧张而期盼地望着眼前冲天白雾,等待神迹的降临。
青涿站在最中间的位置,被那雾气投射到瞳孔中,瞳色比平日还要浅了不少。
在最该心无旁骛的时刻,他却最是心乱如麻。
……会见面吗?如果见了面,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会不会已经忘记了这个名字,忘记了青涿是谁?
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在此刻却又把握不准自己内心的想法。
如果真的忘记了……那也好。算是给那不明不白的三年划上一个句号,他也从此不必再耿耿于怀。
胡思乱想最是没有用处,等待青涿察觉自己正被一道柔软的白雾牵引着往前时,身后的职工已经不知何时跪了一大片。
他们双目含泪,双手合十,眼睛里盛不住的敬慕便化为喜极而泣的泪,一滴一滴砸下。
那道探过来的白雾温和无害,牵引他的力道恰到好处,不断散发出的暖意让与它接触的人仿佛置身于温泉之中,每一个细胞都在畅快地呼吸着。
“走吧。”青涿对周御青说,也是对其他等待着的人说。
同样是对自己说。
他一步步往前,踏入了那片浓稠的雾境中。
乍一进入,回头路便也被浓厚的迷雾遮挡住,他左右望了一圈,却见那些npc都消失了身影,只剩下他与周御青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