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微微躬身,垂头恭敬道:“师父,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周御青“嗯”了声,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傩面,做工精巧逼真,长着黑角的凶兽目眦欲裂,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面具里扑出,撕裂眼前所有人。
忽而。
“哈哈……”莫名地,眼前的凶兽发出了低沉的笑声,笑得那披着斗篷的肩膀都在颤抖,又慢慢停住,“林珂,你先出去。”
林珂也没料想到他这般反应,先是有些困惑地抬起头,“师父?”
再又想到了什么,低声应道:“是。”
青涿银灰色的瞳孔随她身形移动。
而就在她踏出门槛,合上门扉的一刹那,周围的环境如点墨般晕染开,尖啸着的黑影四处游窜,蒸腾的云雾弥漫,像是来到了什么禁区。
青涿垂下眼,淡淡俯视着那面抬起头的傩具,双手紧紧抓住喉间的那只有如铁焊般的手,但如何用力,也掰不动分毫。
因为缺氧和血液滞流,他的面颊涨得绯红,断断续续吐出几字。
“你,是……”
迸发的杀意如烈酒灌喉,辛辣致命。
“杀你之人。”傩面后的人又笑了两声,笑声收尽后又换上沙哑的宣判,“你,必须死。”
必,须,死……?
耳朵里的话语在愈发艰难的呼吸间也变得蒙蒙不清,但青涿仍依稀记得,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也说过这句话。
他垂下了双臂,又在下一秒猛地抬起,将那柄从口袋里摸出的匕首狠狠扎进了那只扼住他的手臂上。
“咚。”“咳咳咳咳……!”
岿然有力的五指一松,青涿摔在地上,一手盖住自己的脖颈,垂着头剧烈咳嗽起来。
被大力挤压过的喉肉红肿疼痛,他站起身,脚步却不退反进,“咳咳……你,和爻恶,咳咳,是什么关系?”
上一个说他必须死的,就是那位医生!
周御青被插入刀刃的手臂流出汩汩红血,汇入黑色的斗篷里,又什么都看不见。
他连痛呼也无,轻描淡写地用另一只手拔出了那匕首,随手将其丢在一旁,“他杀不掉你,我能。”
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青涿皱着眉将那血沫咽下,冷冷道:“怎么杀?”
按照剧场的规定,演员无法在惧本之外的地方杀害其他演员——毕竟这种戏码发生在剧场里又不能让观众看到,还是搬到大荧幕上更有观赏价值。
也是因此,青涿会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赴约,在被对方扼住时也并不过分惊慌。
周御青将手拂过伤口,那血洞便瞬间消失,他坦言道:“下一个惧本。”
他会跟着青涿进入下一个惧本,然后在那里,终结掉他早该终结的生命。
他甚至不需要隐瞒自己的计划与行踪,哪怕对方会由此做好充足的准备,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他的手底下又多一只孤魂游魄。
至此,那黑白烟雾的鬼境也尽然消散,青涿又身处于那间书房之中,而周御青又转过身去,因失血而微微苍白的手指划过一本本书脊,最终定在某处。
“那,拭目以待。”
嘶哑地丢下这句话,青涿便转身离去。
他推开了门,林珂此刻也正等在门边,见他出来得这么快,还有点疑惑,“你们……”
蓦地,她看了青涿一片白皙脖颈上的深红手印。
眼睛渐渐眯起,林珂似也明白了什么,慢慢吸了口气。
“走吧,青涿。”
青涿也瞥了她一眼,并不作声地往那条泥石小路走去,走到一半又听见她的声音。
“如果我师父和你为敌,那么我也不会对你留手。”
她在剧场内安身立命的本事就是周御青指导教习的,孰轻孰重当然分得清。
“拭目以待。”青涿仍是这般说。
他的喉咙疼得厉害,又低咳了两声,往来时的路走去。
家门口那条街里是有药店的,去那里买一些……
“叮”
却在这时,一条属于惧团的紧急联系消息蹦出。
徐珍息:青涿,有空速来惧团本部一趟。
第116章 惧本爆破侠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被绒毯淹没,只留下衣物掠过时带起的微风。
空廊两侧的墙上有序挂了各种风格的油画,画框上了漆,在顶灯下泛出油光。
“为什么……咳咳,带我来这里?”青涿的嗓子如同刀割,说了一句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走在他身侧的谭羽转过头,看着对方脖子上那一圈圈的羊绒围巾,俊朗的眉目中隐含担忧,“小青啊,你感冒了吗?”
青涿轻轻摇头,“只是喉咙、不舒服。”
“嗯,生命是本钱,一定要保重身体。”谭羽还是那副老气横秋的领导口吻,他抬起眼看向走廊尽头,那里静候着一扇古木雕花的大门,“这次,带你来见一下‘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