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前女友是故意过来找你的吧,看着挺可怜的,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支表值钱,你送的?”
他转过头莫名其妙盯了她一阵,盯得她心虚烦躁,娇嗔着问:“看什么嘛?”
“不好意思,Linda,可以让我静静吗?”
周琴娜嘴角抽搐了一下,干巴巴地说: “喝多了吧,我不叫 Linda。”
“Susanna?”
周琴娜冷着声嘲讽:“你再好好想想。”
他扶额皱眉,很苦恼地嘀咕:“Judy?Claire?名字一个比一个难记,全是英文。”
周琴娜气得想泼他一脸酒,最后还是忍住了。不敢轻易得罪,留有一线,日后也好见面。
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檀总,逗我玩儿呢?”转头扭着胯走出酒廊。
他毫不在意,又喝下一杯。这几个月跟他聊骚的女人太多了,确实一个都没记住,但周琴娜的名字还是记得住,这女人天天刷存在感,很难不被记住。今天她正好撞枪口上了,他正好需要个群众演员。
不久前他点开手机,查看家人共享位置,看她去了哪里。
这是她离开后遗留下的漏洞,她是完全忘了自己手机的位置共享还跟他关联着。那会儿他怀疑她跟修泉,就背着她弄了。好巧不巧,紧接着就逮着两个人在派出所。
他每天就像个神经病,盯着手机看她在哪里,却对外大肆宣扬自己交了新女朋友。不可谓不精分,一面想要重整旗鼓,彻底遗忘她。一面像个变态跟踪狂,扒着她行动的蛛丝马迹不放。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她并没有跟修泉同居。
今天看她来这里,忍不住就来了。
非要没话找话,没事找事,没羁绊制造羁绊。
过去两个多月,他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非她不可。没想明白,只知道所有靠近他的女人都面目模糊,每认识一个女人,她的身影就愈加清晰。
从小到大,他没受过一点挫折,她说他不会共情,这点他不否认。他是个看忠犬八公都不会落泪的人,看活着更是心如止水。可也觉得她过于苛责了,人连从前的自己都无法共情,怎么能共情别人。
在他宽敞明亮的人生里,痛苦只是一个扁平的词语。是奚涓让他头一次对苦难有了具象的观念。唯独她让他产生疼惜的情感。
每回想着她受过罪吃过苦,独自经历过人生至暗时刻,心就难受。这难道还不叫共情?直到现在也是,听到她一个月才挣两千多,起早贪黑地伺候老人,逞强好胜的心全都没了,只有细细碎碎的难受。
他很难想象一个月两千多怎么过。不是不懂钱的价值,也会赚钱,但对花钱没啥概念,只觉得两千多养只猫都够呛。
所以他始终搞不懂,明明他可以将一切美好捧到她眼前,给她一个完整家庭。往后他的就是她的,如果他让她没有安全感,那钱总能给她安全感。
难不成要一辈子沉浸在失去双亲的阴影里,反刍痛苦?
她真就这样,抱着一个没有根据的仇恨,准备恨一辈子。
他错误预判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以为自己是她人生中的光,没想到只是随时可弃的一次性手电筒。那修泉呢?一想到他在她心里扎了根,就气血上涌,脑门发昏。
早知道不要动心,不要在那个中秋月夜去找她。
那晚她抬头看月亮,而他看她。
看入迷了,想起一首诗,花间看流莺,月下看美人 。
而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月辉笼罩着她娇媚忧郁的侧脸,再柔弱的肉身也有一根钢筋般的脊椎撑着,这就是她的动人之处。
原来烙进心里只需要直观的美,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只是人在当下难免错误判断自身处境,他当时没想过自己会逐渐沦陷。
因为她并不是一味虚情假意,她无意间的真情流露,更让他情难自禁。
就像那支表。她总不愿意收贵重的礼物,大概从小出生在充满爱的家庭,有个温柔智慧的母亲,将她教养得精神富足,又有些知识分子的清高自傲,对过分奢侈的东西会本能怀有羞耻感。买给她的珠宝首饰包包,通通束之高阁,从来不戴。
除了那支表,他骗她说公司年会抽奖送的,一两千块钱。没有哪家公司会拿两百多万的百达翡丽作为礼品,就她不识货。
当时她特别喜欢,举着表放在耳边听,说从小就喜欢听机械表走针的声音。
还很难得地跟他讲起她父母。说爸爸去瑞士做学术交流的时候,给妈妈买了支表,也是这样白色的表盘,很好看。妈妈天天戴,有一次她趁妈妈忘了,偷偷拿来戴。手腕太细,老往下溜,最后光顾着玩,不负众望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