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屏一脸不以为意,“还有这种法子?我看,不如打他些板子好了,或是饿他几天,这样还不招么?”
这事臧志和有经验,忙道:“您不知道,有的犯人皮糙肉厚,能挺得住酷刑,这时候只能试试这种软一些的法子。比方有的女犯人,一直给她喝水,却不让她如厕,就让她尿在袴子里。还比方——”
话音未落,时修便用箸儿连敲桌子几下,“说些什么胡话?大清早屎啊尿啊的。”
他暗里瞟一眼西屏,知道她一定不喜欢听这些。好在她倒没什么异样,只是蹙着眉,一脸不可思议的厌恶的表情。
可巧那林掌柜正端了两碗馄饨来,听见这些话,手有些颤抖,脸上也有些发白,搭着腔,“说什么呢这么吓人。”
臧志和看看她二人,自知失言,忙赔笑道:“瞧我大清早就在这里胡说,妇人家哪里听得这些话。”
时修心下纳罕,行若无事地瞄着那林掌柜下去,一会转过脸来向臧志和道:“我看没有证据,他是断不会招的,还得想个别的法子——”
正说着话,见那郑晨从大门里出来,想必是为生意上的事出门,穿戴格外端庄体面,眉宇间透着点凝重狡黠之气,不似先前全然的文弱气质。
时修因从前对他印象不错,并未十分贬低,只笑着嘀咕,“这位四姑爷,还真是日新月异今非昔比啊。”
西屏一面笑道:“你还是怀疑他?”一面跟着望过去,见小厮牵着匹马绕到郑晨跟前,郑晨骑上马,朝他们这边望过来,向他们微笑着点了下头。
时修向他点头回了礼,笑道:“我谁都怀疑,不过怀疑没用,要靠证据,他不是没有作案时间嚜。”心里却想着,可惜了这么个年轻人,该以科举入仕的,却因家道艰难耽搁了他。
饭毕时修打发了臧志和先回庆丰街补觉,自己则与西屏相辞,“我到衙门里去一趟。”
西屏想着他早上来得这样早,又说昨夜里没睡好,便悄声咕哝一句,“案子又没什么进展,还到衙门里去做什么?那衙门里又不是只你一个大人。”
时修听见,凑过脸来,她又假装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他知道她要面子,不肯表现得过于关心他,他也不怎么计较,反正她的心是挂在他身上了,从昨日到今朝,他可以清清楚楚听见她挨近他时的心跳声。
第60章 致命一刀。
太阳尽从鳞次栉比的屋顶露出来了, 在时修肩头活泼地倏露倏藏,像在挤眼睛。青石板路上返着红的光,慢慢从四面八方涌出人流来。他心里盘算着下晌还要接西屏到庆丰街房子里去吃饭, 那卢氏中了邪,下了个令要姜家上下戒荤食素,以求菩萨保佑早日捉拿真凶。
真是没道理!带累西屏竟然也替那姜俞生吃起斋来, 倘或饿瘦了她一丁半点, 将来他就是投到阎罗殿里,也少不得要寻那姜俞生算总账!
这厢走到衙门里, 恰好在门内碰见先前验尸那仵作老李。那老李因听说南台回来了, 还验出些他没验明的细节, 生怕长官责难,忙殷勤打拱, “小姚大人今日怎的来得这样晚?想是在哪里有要紧事耽搁了?”
时修随口道:“到姜家查看了一番。”
“我说呢,您大人最是勤政爱民, 不是有事绊了脚, 不会这时候才到, 周大人都赶着回家吃午饭去了。”
时修心中冷哼, 周大人别的都慢慢吞吞的,唯独吃饭跑得急,顿顿落不下!他瞥一眼这老仵作, 一面往里走,一面道:“你也快回家吃饭去吧, 仔细家里的饭菜要冷了。”
老李听话里有些讽刺之意,急着表现自己并不是个怠惰之人, 没话也寻些话来说,“嗳!小姚大人慢去, 我还有个事要禀报您,就是不知道姜仵作说了没有。”
时修停住脚,反剪着手睨他,“什么事你说吧。”
“大人还记不记得要了姜俞生那致命的一刀,是在后边腰下,扎穿了肠子,记不记得?”
他面色郑重起来,“记得,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据小人后来细细查验,那处伤口,其实是两刀。”
“两刀?”时修乍然拧起眉。
老李一看他不知情的样子,不免张扬起来,捋着胡子道:“是这样的,那一处伤口开得比别的伤口开得略厚一点,而且两头有轻微的参差不齐,极难被人发现,要不是卑职几番查看——”
时修懒得听他那些自夸的话,截断问:“姜仵作知道么?”
“姜仵作一回来,大人命他复检,卑职就和他说过,他肯定是知道的。”
可这么要紧的事,姜南台却一句没提。时修沉吟着往内堂进去,经过差役值房,见里头几个当班的正在吃饭。饭菜都是各家里送来的,拼成一桌,也不分彼此,一齐吃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