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宴显然明白傅锦时的意思,先前他们便想过云慵不信任他的情况,但是最终决定无论云慵会不会亲自做些什么,都由他来动手脚,以此保证云家牵连进春闱一事中。
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是你的临时起意还是深思熟虑?”黑暗中,宗宴问傅锦时。
“两者都算。”傅锦时淡淡道:“早先就想过这个,但一直没彻底下定决心,今日被太子殿下领着看了些东西后,临时有了决定。”
“那你觉得何时算是时机到了?”宗宴问。
傅锦时说:“谢家倒台以后。”
宗宴一顿,听出了傅锦时话中的意思是要先对谢家动手,“你竟然敢告诉我这个。”
他与傅锦时的关系只是在云家一事上有共同目的而已,他们的信任也只在云家一事上,他以为以傅锦时的性子不会轻易对他透露太多的。
“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个消息去同谢家交易,利用谢家对付云家?”宗宴望着傅锦时问道。
“你以为谢家不知道吗?”傅锦时双手环胸,定定地瞧着宗宴,问道:“更何况,身为鹰卫,你会背叛傅家吗?”
此言一出,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天上的月光被云遮了一瞬,屋内有过片刻漆黑,却又在转瞬间恢复如常,外头的虫声依旧。
良久,宗宴出了声。
“你如何知道的。”
“看来是真的。”傅锦时说。
宗宴一怔,“你诈我。”
“是。”
傅锦时没说实话,她其实不是诈宗宴,而是已经知道了,这么说不过是为了隐藏住阿姐的存在。
阿姐如今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即便是鹰卫,也只有两位鹰将曲陵和如季知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宗宴问傅锦时。
“别院里聊完便有所怀疑。”傅锦时只能继续编瞎话。
她一直都没有怀疑过宗宴是鹰卫,而是跟阿姐提了一嘴宗宴,阿姐听过后告诉她的。
“为何怀疑?”
宗宴自问并没有透露出半丝消息。
傅锦时深知说多错多的道理,于是没有再回答,而是反过来问道:“你是如何成为鹰卫的?”
阿姐同她说过了大概经过,但是做戏要做全套。
宗宴只跟她说过自己的身世,那么她炸出来他是鹰卫后,理当再问清楚事情的经过。
宗宴见傅锦时不想细说也没再追问,而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当年我在云家站稳脚后,慢慢查到了一些东西,他知道以自己一己之力并不能彻底扳倒云家,所以悄悄给傅大将军去了信,告知了他一些消息……”
他本意只是想要借助傅家将事情递到肃帝耳中,肃帝必不会容忍云家如此作为,定然会再派人查,届时便是他扳倒云家的机会,他未曾考虑过自己那时已经彻底顶替了云燚的身份,云家倒台,他也不会善终。
但傅大将军是个善心之人,在他去嘉州运送一批粮草时,遇到了同样在嘉州的傅形辞。
傅形辞告诉他,已经将他的身份挂在了鹰卫名册中,还让他摁了一个手印做将来能够证明身份的证据,这样倘若云家获罪,他也可以借口是傅家安插的鹰卫暗桩而不受牵连。
傅家后来查到的关于云家的那些事都是他传递出去的。
傅锦时听完问道:“在别院时,你为何不同我坦白?”
倘若那时宗宴坦白鹰卫的身份,他们的合作会更顺利。
“倘若那时坦白,四姑娘还会允我去死吗?”宗宴说:“鹰卫中人都知道,傅家人重感情,四姑娘最甚。”
傅锦时闻言一怔。
她忽然惊觉自己被仇恨变得面目全非。
从前倘若知道宗宴是鹰卫,她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否决宗宴的计划,她能狠得下心放任宗宴去死,却断然不会牺牲鹰卫。
她自私却护短。
可如今她明知道宗宴是鹰卫却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去阻止他,若非今日被褚暄停拉住,她恐怕就真的默认牺牲掉宗宴了。
她何时变成这样了。
她忽然有些无颜面对宗宴。
她不配得到鹰卫如此信任。
宗宴察觉到傅锦时的异样,只以为是自己的话牵动了傅锦时的情绪,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一旦我是鹰卫的身份暴露,那么届时我们揭穿云慵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与傅大将军合作时,他提供证据,届时京城派了人来查他只需要把收集到的证据一点点暴露出去就可以,所以最后他是不是鹰卫并没有影响,因为不是“云燚”揭穿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