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段不循闻言立即锐利地看向他,柳祥觉得他的眼神格外阴鸷,像是鹰隼看着猎物,不由心惊肉跳,当即不敢托大,立即站起身来,斟了满满一杯酒,又将腰哈下,“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今日且借伍老爷的酒向大官人赔罪,从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往后大官人若有能用得到小人之处,小人必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说罢连干三杯,又重新斟满,敬向段不循,“大官人,请!”
伍民也站起身,笑道:“来,算哥哥一个!不循,男子汉大丈夫莫要斤斤计较,干了这杯酒,既往不咎,往后咱们就是亲兄弟!”
段不循坐着不动,既不端酒杯,也不说话,只淡笑着看向他们两个。
伍民不由挑眉,“怎么,你打也打了,杀也杀了,这事还没过去么?”
“不够。”
段不循道,“敬我的酒,三杯怎么够?”
伍民脸上的笑容僵住,转头与柳祥道:“听到没,段老爷说你喝的还不够。”
柳祥点头如捣蒜,“小人明白、明白。大官人既开了金口,小人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大官人什么时候点了头,小人什么时候撂杯!”
说罢又连喝三杯。
看段不循没有松口的意思,又倒了一杯,忍着喉咙的辛辣一饮而尽后,脚便有些发软,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伍民看着段不循笑,“不循现在可满意了?”
段不循摇摇头,微抬下颏,“用壶。”
伍民想说什么,却被柳祥拉了一把,赔笑道:“大官人怎么说、小人就怎么做。”说着端起酒壶,“大官人看好了!”
柳祥咕咚咕咚喝完一壶酒,待撂下时看人就有些重影,舌头也跟着发硬,“大、大官人,您、您可还满意?”
段不循笑笑,看着伍民道:“既是莫逆,你怎么不陪他一个?”
伍民咬着牙,太阳穴和腮帮子各鼓出一个肉球,“……行!老弟要哥哥喝,哥哥就喝给你看!”弯腰从桌下拎起酒坛子,拔出塞口扔在地上,“谁教哥哥没你有本事!”
段不循笑着瞅他连喝带撒地干了一坛子酒,人往椅背上一靠,丝毫没有端杯的意思。
伍民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渍,阴沉道:“来吧?”
“夫人管得严,酒忌了。”段不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色几变,将杯子往前一推,昂首道:“倒茶。”
伍民面红耳赤,忽地喷出一口浊气,“好好好!你要喝茶,哥哥就给你倒茶!”
见段不循终于端起了杯,伍民面上方才重新现出一个笑模样,“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从前我们是兄弟三人,”将柳祥肩膀一搂,“往后就是四人!来,干了!”
段不循嘴角一勾,便听门外有人朗声大笑,紧接着门便被人踹开,冯象山裹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头发、眉毛和虬髯已被雪染白,黑塔如今变成了一座雪塔。
雪塔抖落几下外袍,扯着柳祥的脖领子将人往地上一掼,粗重的胳膊搭在伍民脖子上,嘎声道:“伍民,你倒是会替老子做主,也不问问老子答应了么!”
第121章 金盆软水濯玉手,翠盏薄壁锁咽喉
伍民心里一沉,想抽身出去,肩膀被他沉重的胳膊压着,不由自主就坐了下去。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妙,面上却不肯流露出惊慌之意,只拧起眉毛道:“你们俩这是何意?”
“何意?”冯象山嘿嘿一乐,斗大的拳头照着他的胖脸来了一下子,“妈的,老子不在这些日子你倒兴风作浪了!若不是不循念着旧情,老子早就想弄死你!”
伍民被他这一下打得眼冒金星,差点背过气去,人往后倒,又被他一把薅住脖领子,左右开弓打了十几个大巴掌。
伍民的脸都被打麻了,嘴巴一咕哝,“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子,舌头舔了一圈,满口牙都松了。
“段不循!”他嘶声道:“你告诉他,这顿打我已经挨过了!”
“去你妈的!”
话音未落脸上又落下一拳,冯象山将他拎起来,照着胸口猛踹了一脚,他便与柳祥倒在了一处。
这一脚踢中了他的心窝,他半天没缓过来,死狗似的在地上倒气,暗忖这样下去怕是会被冯象山打死,待到能说话了,便忙不迭用漏风嗓子喊,“段、段不循!你、你快教他住手!”
段不循喝了口茶,轻笑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伍民拄着柳祥的肚子,费力地撑起半个身子,“今天、我若是死在这儿,不出半个月,你的老底就会漏出来!到时候,你,你们俩,还有那小娘们儿,你们一个都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