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临闻言顿时坐不住,撂下汤碗便想起身。
银儿赶紧道:“你别急,就是怕你着急,白日里才没告诉你的。官差一走我就过去了,将要紧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就搁在里屋,你自个儿过去再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余下不打紧的那些,明个儿白天咱们再往这里搬。”
瞅着静临打里屋出来,依旧皱着眉头,银儿也坐不住了,“怎么,是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么?”
静临摇头,“那倒没有。打紧的那些一早就搁在了这儿,那边本也没什么。”
银儿松了口气,“那便好。要我说,干脆你就搬过来住罢,如今虽住得近,到底不在一个屋檐下,两边跑也是麻烦。那边本就不是什么安生福地,如今房门又破坏了,你自己一个人再那里,我们俩也不放心。”
说着给翠柳使眼色,教她留人。
翠柳赶紧附和:“就是。你既已与她们撕破了脸,何必还硬凑到一起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想就别扭。”说着拉住静临不放,“我不管,这事就听我的,你哪里都不许去,从今往后就在这里住下,住到你出嫁为止!”
静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神色缓和了些,“快松开我,这样子如何盘账?”
银儿疑惑,“盘账?”
静临自去柜上拿账册和算盘,一指翠柳,“你问她罢。”
翠柳干笑两声,“你们俩先算着,我去灶上烧水。”
银儿好歹知道了静临要做什么,忍不住劝道:“年关将近,他又没催你,你何必这么着急呢。”
静临五根白生生的指头在黑色的算盘珠子里翻腾不歇,语气平静道:“我想清楚了,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能纠缠不清。摇摆不定只能伤人伤己,不如断了干净。”
银儿张了张嘴,最终只道:“好吧,现在有多少了?我记一下。”
静临微微一笑,指着翻开的账簿道:“这些日子我也算没白去,到底学会了些小手段。你看这一页,咱们往后可不能这么记,各项得分开来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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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静临和翠柳各自提着东西出了门,就见天宝阁的马车停在玉颜堂外,名安从车里下来,快步上前接过二人手里的东西,与静临道:“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猜娘子是住在这里,果然。可有什么损失么?”
得静临摇头,又看向翠柳,掂着其中一个大包裹问,“这么沉,里面装着什么?”
翠柳心虚推他,“就你话多,都要冻死人了,快上车。”
马车在朝前市放下翠柳和名安,静临携着两包东西进了天宝阁。
吴掌柜笑着打招呼,“姑娘早,今儿东家也来了,就在楼上呢。”
静临应了一声,将大包裹放在自己的柜面上,拎着小的那个,噔噔噔地上了楼,看得吴掌柜直发愣。
段不循显是没料到她会上来,手中的《盐铁论》还未来得及合上,目光直喇喇地看过来。
静临被他看得不自在,索性一鼓作气,将银钱包裹往他面前一撂,“我来还银子,你核对一下数目。”
段不循掠了一眼包裹,又看向她,神色难辨喜怒,“你好大的胆子。”
静临一愣,以为他这是又拿翠柳和名安的婚事相要挟,便催促道:“我都知道了。你快核对数目,没错的话就把字据还我。”
段不循一哂,原来如此,那两小之间倒是无猜,彼此什么话都说。
静临见他不动,便自己动手将包裹打开,从里面依次取出一包碎银子,几大串铜钱,一大叠宝钞。整整齐齐的三堆,依次摆放在段不循身前,仿佛插上香就能上供。
段不循冷眼瞅她的手又探进包裹,取出一杆称重的戥子递了过来,上面还镌了天宝阁的字样。
“这可是吴掌柜送我的,绝没调重。”
段不循心头滑过百般滋味,木然接过,果真一一称量起来。
轮到宝钞,段不循放下戥子,皱起眉头道:“我当初借你的可都是白银。”
如今你用铜钱抵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宝钞,可也太糊弄人了些。
静临眼神闪烁,出口的话却掷地有声,“洪武宝钞乃是朝廷钦定的钱币,怎么贵号不收?”
段不循眨了眨眼,“岂敢岂敢,不知如何计算,还请指教。”
“自然是按官兑比率,一两白银合七百贯钞。”
“哦?段某没记错的话,市价可是一两白银合四千贯钞。”
“既然借款文书里没写,自然应该按官兑来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