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祥把玩手中的香,目光玩味。
静临勉强自己给了他一个媚笑,“不然,大郎会生气的。”
柳祥白日里只看到了这小娘子的哭,倒是头一次看到她笑。这一笑,眼角眉梢都是风情,浪得人骨头发软。
趁柳祥上香,静临悄悄向侧边移动身子,直到帐幔之前。
柳平此刻与她一布只隔,心中早就慌得没了主意:竟然是瑞和兄,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戚氏白日里大闹了一场,好歹被柳平劝住,此时正和老苍头一起,举着榔头躲在另一侧的幔帐之后。她心里恨得要命,见这丧门星第一眼她就知道,这是个不安分的下作胚子,果然当晚就克死了大郎,现如今又招惹上柳祥……若是这贱人私下里跟了柳祥也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待会她叫起来,教祥老爷看见了自己这一家人,该怎么收场!
“啊!”
静临心一横,尖叫一声,吓得柳祥猛回头。
“我、我好像看见大郎了!”
静临颤声指着柳祥身后一侧,“就、就在那!啊……大郎,你别过来,啊——”
柳祥头皮发麻,低喝道:“鬼叫什么!我怎么没看到!”
按照计划,此时柳平该出场了。他只需在两幔之间、灵堂之后现个身形;再不济,他只要轻咳一声,装成柳大郎的声音说句话,或是随便弄出些动静,也足以骇住柳祥。
即便戚氏和老苍头不敢袭击柳祥,静临也可趁此机会逃走,借机全身而退;柳祥的心思,保不准就此熄了。
可柳祥已经四下张望了一圈,柳平竟像是死人一般,毫无动静。
柳祥好歹是个举人,一吓不得手,再看静临大呼小叫、煞有介事,心中立时便明白过来:小娘子吓唬人呢!
“死鬼有什么好怕的?”
柳祥一步步逼近,“他那么疼你,新婚之夜为了你,连性命都不顾了,怎么舍得为难你呢?”
静临退无可退,身后就是帐幔,幔后就是柳平。她几乎可以隔着帘子感受到柳平身上的温度。
“伯兄说笑了。奴家忽然记起,婆母和小叔还在等奴家……先行一步了。”
言语错乱,静临已处下风。
柳祥猛地扑上来,静临站不稳——柳平悄悄向后撤步——静临被压倒在地上,身下垫着幔帐一角。
“柳平!你要眼睁睁地看着长嫂在兄长灵前受辱吗?”
静临的哭叫像一把火,轰地将柳平架在火上烧了起来。与静临相看的是他,拜堂的也是他……他分不清自己的煎熬是小叔的煎熬,还是丈夫的煎熬……可是他实在害怕,他不敢得罪柳祥。
“还在这虚张声势?”柳祥淫*笑,“待会你也这么叫——”
静临使出浑身力气,狠狠拉下灵堂的帷幔。
柳平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身上颤抖着,一张白脸扭曲着,好像被柳祥侮辱的人是他。
柳祥哪想到真有人在,呆愣之间,静临趁机将他一推,起身冲向另一侧的帷幔——戚氏呆若木鸡,手里还举着榔头。
“行啊!”
柳祥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衣上的灰尘,用手指着柳平的脸,“三秀,你行啊,长本事了!”
柳茂行大,人称柳大郎;中间一个兄弟夭折了;柳平行三,因是个童生,在县学读书,文质彬彬,一表人才,比柳茂有前途,所以不称三郎,称三秀。
三秀结结巴巴:“瑞、瑞和兄,误会,闹了一场误会。”
戚大娘一扔榔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嚎:“我的老天爷,你开开眼吧,这都叫什么事啊!”
静临冷笑:“什么事?柳祥夜闯民宅,妄图霸占弟妇,婆母刚才看得不够清楚吗?”
戚氏立即从地上跳起来,指着静临破口大骂:“丢人现眼的小娼妇!才几天你就守不住了,勾引了祥老爷,还带累全家一起跟你丢人现眼,我们老柳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你娘怎么养的你,老娼妇生得个小娼妇,从徽州骚情到宛平,败坏我们老柳家的门庭!”
戚氏颟顸无礼,言语粗俗,左一个小娼妇、右一个小娼妇,静临气得打哆嗦,想还嘴,只觉得唇齿都粘在一起,口中又干又涩。
柳平则是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比他哥更像个死人。
还是柳祥不耐烦看闹剧,冷笑道:“行了,大娘也别演戏了,你们全家老小一起出动,不就是打量多要些聘礼?”
戚氏一听聘礼,立刻收了声。
哪料到柳祥嗤笑一声,话锋一转,“看在亲戚的份上,她的嫁妆我不要了便是。”
戚氏急了,又畏惧柳祥权势,不敢直接还价,只咧着嘴,揣着手,“这个……这个……”
静临才听明白,原来人家三言两语竟然就把自己卖了,她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更得嫡母教养,识文断字,怎能轻易卖给别人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