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乐微微离开她一些,含糊不清说着:“滢滢,我安排他们送你去英国,等我忙完这边的事保证飞去陪你。”
许云溪半响说不出话,最终红唇一启一闭:“好。”
她站在汤乐的跟前,用侧脸去蹭汤乐的胸襟,依依不舍地环着他的手臂。汤乐半拥着她从舞蹈室离开,坐着电梯来到衣帽间,将身上的家居服换下来。
就像是曾经的无数次一样,许云溪惯熟地为汤乐折好衬衫衣领,把别针扣在他的领口处。
“我送你下楼吧。”她说。
“不用。”汤乐淡笑,握着许云溪的手腕,低头望着她:“你睡觉去吧,早点休息。”
汤乐身上的清冽雪松味正在一点一点攀高,若有若无地挑-逗许云溪现在敏感的神经。她深深地看他一眼,用尽全力把酸涩都咽了下去,嗓子如同含住一块铅铁,能尝到铁锈的味道。
“路上小心。”她几乎是憋出来的这句话,沉浸在甜蜜的汤乐没有看见她收得极紧的下颌线,更没有从她平静的面容下看出波涛汹涌的……悲伤。
他如往常般从家中离开,保镖跟随在他的身后一同消失在车库入口。
许云溪踩着轻轻的脚步,来到落地阳台的环形扶手处,双手手肘撑在白玉石栏杆,腰身下榻,微微前倾,直到那辆黑色宾利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她才难过地低下眼。
夜深露重,月色静谧。
远处,山下是鳞次栉比的万家灯火,近处是触手可及的佛罗伦萨蔷薇花,妖冶的红色张扬在许云溪的眼底,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连花儿都感受到了她的痛心刻骨,有那么一瞬间许云溪瞧见花骨朵们齐齐坠了头,彷佛在替她惋惜这段感情。
明明晚风柔和,可许云溪却被空气刺痛了眼睛,澄澈的泪水从她的眼睫落下,一滴一滴滴掉在手臂上,顺着光滑的皮肤,最终消失在了地板。
她在哭什么啊?许云溪用手肘胡乱地擦了擦眼泪。
不就是分个手吗,需要这么要死要活的吗,外面那么多人分手没见像她这样的。
道理她都懂,可怎么眼泪却越来越多呢?许云溪迷蒙地望着汤乐离开的方向,骤然明白过来,刚才那一眼,也许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见到汤乐了。
她转过身,背靠栏杆滑坐在地面上,曲起双腿的同时抱住自己,把脸埋在膝盖,肩膀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再也无法掩盖哭声,痛苦的,隐忍的哭声在半空停留许久,直到寒露阑珊降落,覆盖在她裸露的皮肤,许云溪才冷的打了个抖,直起了腰。
她身上的舞蹈服流苏被风吹得四仰八叉,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结,乱糟糟地缠在她身上,一如许云溪此时此刻纷乱嘈杂的心思。
只要她一闭眼,和汤乐的从前时光就像是放电影一样,不断重播不断上演,酸甜苦辣的情绪被放大到了极致,极端的痛苦从心脏压至四肢末端,手脚发麻,软到不成人形。
许云溪不禁在想,如果她的人生没有遇到汤乐的话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应该是大学毕业就到处找工作实习吧?也许会认识一个陌生男人与他坠入爱河,再过两年就结婚,还会生一两个孩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她不会有机会接触到顶级圈层的人,也不会有机会进入到这个层次。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披了一层富贵衣而已。
她爱汤乐吗?
当然爱。
可是这份真挚的爱无法为他提供前行的动力,还会成为他攀登的绊脚石。
她的爱已经成为了他的负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如何痛苦,即便是心痛到无法呼吸,她都要迈出离开他的第一步。
许云溪一手撑在地上借力起身,摇摇晃晃地从外景台回到室内,冷热温差交杂,她抖着脊背来到汤乐的书房,嘭一声坐在他平时的老板椅上。
真皮座椅包裹着她瑟瑟发抖的身躯,许云溪拉开底下的抽屉,将信纸与钢笔平铺在桌面,拨开笔盖,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色纸张,思绪如涨潮般汹涌,嘶吼着鸣叫着,她跟随想法下笔,黑色钢笔在纸上划出笔锋,泪水晕染了黑墨,淅沥沥地在纸上开出黑色的花。
许云溪深呼吸几口忍住哽咽,强迫自己稳住手腕接着写,可她接连写了几句都差强人意,并不能准确表达她的所思所想。
揉成一团的纸一个接一个地被许云溪扔在地上。
晶莹泪花打湿纸张边缘,许云溪毫无察觉,只管埋头写下这封诀别信。
长夜漫漫,彷佛没有尽头,为什么晚上的时间总是这么长?许云溪吸了吸鼻子,仔细将信折叠起来放入信封,放在桌面。